入冬後的天氣開始慢慢地變冷。
侯王府內,一抹纖細的身影獨立在窗欞邊。窗戶半開著,寒風擠入室內,吹動桌麵上的書頁。可這抹身影依舊立於窗前,一動未動。
“歡顏姑娘,門外來了位如雁姑娘,說是要見你。”侯王府的管事——趙鵬推開門,麵帶恭敬開口。
被喚作“歡顏”的女子這才轉過身來,勾了勾唇角,“讓她進來吧。”
趙鵬卻是一愣,怔怔立著。一麵不住的想:他麵前的女子,如今侯王府的主人——蘇歡顏,還是一如當初般美麗,眉宇間卻越來越透出淡不去的一抹清冷,像極了這侯王府曾經的主人。
“怎麼了?”蘇歡顏看著仍是立著的趙鵬,開口問道。
趙鵬搖搖頭,回道:“沒,我這就去帶如雁姑娘來。”
不一會,一位盛裝打扮的女子便來到房門前,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裉襖配上金海棠珠花步搖,白淨的麵容上略施粉黛,帶出幾分豔麗風情。
“歡顏。”如雁略顯激動的喚著屋內的女子。
如雁走進房內,看著聞聲側過臉的蘇歡顏。相比之下,蘇歡顏所著的衣服略簡單了些,隻是那素絨繡花襖依舊襯得身段妖嬈。頭上隻是插了一支蝴蝶釵,關於這隻釵,如雁是知道的,是蘇歡顏的生母所留,所以蘇歡顏偏愛此釵。
姣好的麵容上粉黛未施,卻仍是擋不住那渾然天成的美。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豔三分,尤其那一雙明眸直叫人看得心神遊離。時隔這麼久未見,時光卻是將蘇歡顏打磨的越發好看。
蘇歡顏靜靜看著如雁,片刻,才柔聲問道:“今日怎麼想起來到我這兒來了?”
如雁微微一笑,“想你了呀。”
“少貧了,你啊,想你家夫君都來不及。”即使笑意盈盈,蘇歡顏眉宇間仍是一抹淡淡寂寥。
“我是特意來看看你過得如何,也是專程來說聲謝謝的。我能有今日的幸福生活,都虧了你當初的提點。”
蘇歡顏卻隻是柔和地笑,“你們過的好,我便也覺著開心了。”蘇歡顏明了如雁的意思,當初她本是青樓之地的歌姬,蘇歡顏深感人言可畏便勸她早點抽身,如雁才有了如今嫁作商人婦的安定生活。
似是感到欣慰,蘇歡顏唇角漫出的笑意遲遲未散去。
良久,如雁複又開口,問道:“歡顏,你怎麼又成了這裏的主人了?”
遠離京城一年有餘,如雁有太多不知道的事情想要問。
蘇歡顏淺淺一笑,眼神有些迷離,“說來話長了。”
如雁是個急性子,最怕聽漫長的故事,便跳過了這個話題,轉而問道:“那你最終到底和誰在一起了,是姚王爺還是侯王爺?”如雁離開京城的時候,隻知道蘇歡顏深陷在感情漩渦裏,卻不知後續如何。
蘇歡顏聞言心裏苦澀,卻還是笑意溫軟,回道:“大概每個人都可能同時愛著兩個人,但是隻能和其中一個廝守到老。我比尋常人運氣更差了些,終是兩個人中任一個都沒有在一起。”
如雁看到蘇歡顏好看的眼眸中閃過情緒,卻仍是不解追問道:“那你更愛哪一個?”
蘇歡顏神色自若的麵容終是浮起一絲遊離的痛楚,眼神裏複雜叫錯。努了努嘴角,沉吟片刻,終是啟了薄唇,“兩個都愛。”頓了頓,話語放的異常輕柔,“我對旬塵又愛又恨,他終歸是傷我太深。但我不後悔,我仍是愛他。我見他第一麵的時候大抵就愛上了,他就是我的劫。我對佑璟也愛,甚至超乎愛,如若這世上有一種感情超乎友誼、比愛情更令人安心,那便是我與他之間的感情。他是最知我心最懂我的那個。我是一點一點愛上他的。你說,我更愛哪個?”
說罷,蘇歡顏又恢複平靜麵容,寧和地看著如雁,眼波清澈。
如雁照實搖頭,“我不知道。”
“所以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他們出現在我的生命力給了我最難忘的四年時光,以後的日子,他們便會在我的心裏。很久以後,或許我都記不起與他們的故事了,但是他們還是會留存在我的心裏,老到想不起他們的模樣了,卻也還是會記得我愛他們這件事。”蘇歡顏偏過頭,看向窗外,黑眸深的一望無際。
喜歡誰,被誰喜歡,這樣純粹的記憶會存在於腦海裏最深的地方。記憶深藏在那裏,永遠都不會忘記。
蘇歡顏微微仰起頭,似是在感受冬日暖陽。嘴角綻開如花笑靨,輕語落地,“我一個人的時候,常常會想念他們。想念他們對我的偏愛,想念我對他們的執念,想:我曾遇到過這樣兩個熱烈的男子。”
一室日光蒙淡,蘇歡顏眼眸中卻是一片久日不見的妍麗濃烈的色彩。
時隔四年有餘,或許在離的這麼久遠的時候,才能把曾經走過的日子看的最真切清楚。從四年前那個初春起,這樣的兩個男子便一點點浸入蘇歡顏的生命。由此,塵世間便隻剩他們的容顏。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便不再是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