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缺一步一踉蹌的走到河邊,捧起河水清洗身上的泥汙血漬,吉薩跟來為他裹傷。
他與忽而次齊科兩人相鬥,表麵上看起來雖十分慘烈,然而真正重傷之處卻隻在繃斷肋骨的那兩拳。那兩拳唐缺全不防禦,忽而次與齊科又是狀態完好之時全力一擊,因而能在無聲無息中打斷唐缺的肋骨,威力實是非同一般。然而那一招更厲害之處卻在於凝而不散的拳勁。兩股拳勁進入唐缺體內,直到唐缺悟出那非拳非掌的怪招,然後與忽而次硬拚三拳時才被自身力量衝散。拳勁衝散時牽動內髒,因而唐缺連連嗝血。而忽而次則是因為與唐缺突如其來的怪招硬拚,拳勁凝聚在拳頭發不出去,反震自身,所以嗝血。因而兩人表麵上看起來吐血連連,慘烈非常,實則真正的凶險反而避了過去。而也正因為這一番嘔血,兩人因失血勁力大損,拳勁與怪招誰也再用不出來。三人中唯一狀態尚算完好的齊科則因為心思過於靈巧,平時偷懶荒疏修煉,木匠李所教的拳勁他隻能使出一次。因此後來三人鼎足對轟,便和普通人打架無異,忽而次和齊科之所以支持不住,不過是力氣用盡之後在意誌上輸了唐缺一籌。
但輸便是輸。忽而次與齊科輸給兩年來的手下敗將,麵上無光,因而兩人向下遊走了好遠才開始清理傷口。
吉薩為唐缺裹著傷,看著唐缺臉上道道血口、片片淤傷,紅唇掀了掀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去說,才止息的淚水忍不住又落下來。
唐缺用河水清理過血漬泥汙,怒氣漸漸平息。見吉薩看著自己哭出聲來,不解道:“你哭什麼?”說著伸手為吉薩抹眼淚。吉薩愛哭鼻子,這兩年每每哭了唐缺就為她擦淚。這時候唐缺又自然而然的做了出來,全然未想過吉薩是自己深恨的木匠李的女兒,隻當她還是那個愛跟著自己的笨丫頭。
吉薩哽咽道:“唐缺哥哥,以後我們不打架了好不好?”
唐缺聽不以為然的一笑,反問道:“別人要跟你打怎麼辦?”
吉薩搖搖頭道:“別人不會打我的,我又不招惹他們……”
唐缺差一點便衝口而出說:“難道我招惹忽而次和齊科了嗎?”他按下心思,悠悠的想到:我招惹的人還少嗎?帝都人人捧著我讚著我,我不一樣還是去招惹他們?來到臧布羅我倒是未去招惹誰,可我不去招惹別人,別人不是來招惹我了麼?若是“不招惹”便可平安無事,這世間哪來的那麼多恩恩怨怨,我又何必不遠萬裏來這裏求小胡子教我修行?然而這些道理唐缺自己明白,卻不想讓吉薩明白。她如此天真善良,跟她說這些做什麼?於是唐缺柔聲說道:“好,我不去招惹別人便是。”而別人招惹他他又當如何,卻不再說。
吉薩怎麼聽得懂唐缺隱了什麼話未說?聽到唐缺答應了他,破涕為笑道:“嗯!你不招惹我,我不招惹你,大家開開心心在一起,都好好的。”
唐缺伸手刮吉薩鼻子,道:“又哭又笑的,小孩子麼?也不羞。”
吉薩吐吐舌頭道:“吉薩本來就是小孩子,就要又哭又笑。”
唐缺搖頭而笑。
吉薩把唐缺手上傷口裹好,開心的笑道:“好了唐缺哥哥,我去叫忽而次和齊科,然後一起去找爹爹吧?”
唐缺驀地臉上閃過一絲冷色,低頭摩挲了會手指,道:“他們去吃師父的宵夜,我又不是你爹爹的徒弟,我去做什麼?”
吉薩一驚,道:“唐缺哥哥不去麼?可是……”
“我當然要去,不過也不必跟他們一起……”
唐缺這兩句話中盡是局外人的苦澀,可吉薩心思純淨卻聽不出來,道:“那我就陪著唐缺哥哥,忽而次和齊科他們知道路怎麼走,不用我引……”
吉薩的話並未言明是木匠李帶忽而次和齊科上過神廟崖頂,可唐缺對木匠李深懷芥蒂,聽耳中卻全成了另外一種意思。他心中更是苦澀,可他平素要強,心想:如此正好,我和小胡子往日無恩怨,今日他救我一次,也丟我東西辱了我一次。常言道:士可殺不可辱,一命抵一辱。我就上去跟他說明了,今後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大家誰也不欠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