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篝火大會
唐缺此次開啟元生根本勁療傷,初時五行之氣調動不靈,直到天眼開啟後元生根本勁才又恢複效用。然而他這一次同時透支體力與心力,消耗委實非同尋常,盡管體力恢複仍覺困倦,與吉薩沒說一會兒話便沉沉睡去。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草原上響起沉沉的號角聲,他才醒來。他坐起身,看到西邊的天空紅日清薄,雲朵寥寥落落如火焰燒過的餘燼,知道天已向晚。左右看不到吉薩,於是唐缺站起身走上河邊的一處緩坡尋號角聲處看去。
隻見神廟前的廣場上,阿曼師徒的三座雕像前已整整齊齊的架起一圈長號角,幾十個大漢正一人抬起一枝號角鼓腮吹奏。角聲沉鬱厚重,嗚嗚囔囔的鋪開,如錘頭夯擊在人心頭。天色昏暗,長草、樹木、神廟、石像俱化成模糊的黑影,隻有天空一片青灰,河流殘留波光。此景,此聲,此情,草原一片豪壯。
唐缺從未聽過角聲,隻覺自己聽到的每一個音符都似發自地底,一寸一寸頂開泥土才來到自己耳中,全然不同於自己曾聽過的任何樂器。他聽著聽著,心中沉重難當,卻偏偏擔心那沉鬱的音調會否忽然間支撐不住消失不見,或者如五音不全的人唱歌一般某一瞬間吼破嗓門發出撕裂般難聽的聲音。然而角聲雖沉鬱依舊,卻一個音調高過一個音調,一個音節長過一個音節,這樣越來越高越來越長,到最後在沉重之中已多了幾分豪邁。唐缺聽得如癡似醉,他雙目無神的看著前方,隱隱的好似看見了一隻雄獅一步一步邁向高峰……
就在還差一步雄獅就要登上峰頂之時,一聲嘹亮尖利的琴音破空而出。這琴聲好高好亮,乍然而出,直插雲霄。而後大地猛然從沉睡中蘇醒,黑暗中一聲又一聲嘹亮的琴音接替競相迸發,昏暗裏驀的一隻隻火把接替亮起,頃刻間已組成一條火龍。火把亮起,四處競相奏鳴的琴聲陡然合一,化成同一個曲調錚錚奏起。火龍跟著琴聲而動,舞動火把的人口中呼著號,腳下跳著舞,一片狂歡之象!
大夏人喜靜,文人雅士以恬然淡雅為美,修行者以靜心無妄自持。唐缺往日所見歌舞所聽樂曲,無不如輕如訴,婉轉恬適,今日所聞所見全然不同以往。唐缺驚愕之餘,眼見大家不分男女老幼每一個口中歡唱,手舞足蹈,臉上盡是幸福歡樂之色,被氣氛感染忍不住手腳晃動幾要跟他們一起歌舞。
忽然,不知哪裏一個大漢喊道:“上亮子嘍!”接著一聲聲“上亮子嘍”跟相應和。哪一處有人呼號,這一處的火把便從火龍身上分離出去,彙聚到某一個點組成一大團篝火。原來牧民各舉火把,按照號子的指示點燃了自己身邊的柴垛。柴垛既高,又有數百支火把點燃,火焰眨眼間已躥出丈餘高。神廟之前篝火處處,瞬時亮如白晝。唐缺也曾到過草原,見過篝火大會。但以往所見每一個小部落最多不過百十多人,隻點一個篝火便足夠整個部落的人圍火而坐。而臧布羅非城非部落,人口稠密,是以竟燃起了二三十處篝火,且每一處篝火都遠大於自己以往所見。
牧民們分篝火而坐,老人們拿出各自擅長的樂器演奏,馬頭琴、胡琴、四胡、胡畢斯、雅托克、太平鼓……不一而足。男女們手拉著手圍著篝火唱歌跳舞,孩子們結在一起在草地上奔跑嬉鬧,好不熱鬧。
唐缺看著每一個人臉上洋溢的幸福之色,心有所觸,情緒卻慢慢低落下來。他還記得,今天,也是自己的,十二歲生日……
十二歲,對於大夏的孩子來說,是一個重要的節日。這一天父母要為孩子圓鎖,慶賀孩子從此開啟智慧,步入少年。然而,在這異國他族,誰還會記得他呢?誰還會為他圓鎖呢?他本期盼著伯父會來,但眼見天色已晚,篝火已起,伯父真的還會來嗎?遙遙的想起大夏,想起帝都,想起未知去向的父母……唐缺眼前的篝火沒有了顏色,看到的笑容也變得冷漠——快樂是他們的,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我隻是身在天涯的異類,對臧布羅來說如此,對大夏來說也是如此,我是我,隻是我……
唐缺別過臉不再去看篝火,不再去聽人們的歡歌,心中竟升起從未有過的寂寞。
吉薩忽然背著雙手從唐缺身後跳出來,大聲道:“唐缺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