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老頭一早就背上用竹子編織的籮筐出門了，以他多年對山林氣候的把握，甚至晚上聽到山雞“咕咕咕……”的叫聲，他知道今天會放晴了。
借著這微弱的晨光，順著山體鋪好的石階路泛著濕漉漉的光澤。
雨還在“滴滴答答”地順著屋簷往下滴，在這個空蕩蕩地山穀中格外清脆。
賈老頭穿著自己織的草鞋，與地麵摩擦產生的輕微的“沙沙沙……”也好像很響亮，讓他故意放慢腳步，減少這種聲音，免得驚擾了別人的好夢。
“誰？”
剛到山門口，從哨口那裏傳來一聲質問聲。
“我，賈老頭！”賈老頭回應了一聲。
“這麼早啊，這是準備去哪裏啊，小心路上滑。”哨口聲聲音變得緩和下來，關心地回了賈老頭一句。
“沒事，今天天晴，藥草好，剛好去采點。”
“會天晴？”
“是啊！”他那已皺巴著皮的喉嚨感覺有些沙啞，於是又幹咳了幾聲。
哨口幫他把門打開，通過這唯一通往對邊山的單人橋，就進入另外一片山林了。
賈老頭到了對岸，一刻也沒有停留，順著山體往上爬。
雖然這已是一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但隨著年齡的增加，花的時間卻越來越多，他一天比一天留戀自己活著的時光。
一直爬到山頂，坐在一塊岩石上，他長長地噓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老了，真的老了！”
他從背籮裏掏出一杆長長的煙槍，手有些哆嗦地伸進一個藍色的小布袋裏取出一些已切得細細的煙草，兩隻粗糙的手指把他們捏成一團，塞滿煙鬥，點上火，深深地吸上一口，一團青藍色的煙霧從鼻孔和口腔中繞繞地噴出來。
出來時烏雲還堆在東邊，這時太陽正從東邊的雲彩中掙脫了出來。
到處煥然一新，連從層層疊疊的樹葉縫中透射過來的一束束陽光，也好像格外新鮮亮麗。
遠眺這一片連綿不絕的群山，一團團乳白色的晨霧像像絲綢一樣飄逸和舞動，微微露出的山尖，像剛熟透的桃子，已染上了鮮紅的顏色。
“血！”
這種鮮豔的紅，突然讓賈老頭內心產生一陣陣絞痛。
山頭被太陽染得像血一樣的紅，他感覺自己的臉上也被濺上還帶著餘溫的血滴，陽光像一把閃著淩厲光芒的刀，在快速地劃過親人的脖子，噴射出來的血濺到了自己的臉上……
他那揉得像一張陳年硬皮紙一樣皺巴的臉上忍不住抽搐了幾下。
“過去了，就讓他過去吧。”
賈老頭從驚魂未定中讓自己安靜下來，用手抹了一下渾濁的雙眼，喘著粗氣歎了一聲：“天下太平多好，天下太平多好，也該讓所有人享享和平盛世的清福。”
他深深地吸口氣，從岩石上坐了起來，習慣性的用手拍了拍屁股，才發現屁股一片冰冷，久浸在雨水中的岩石已將他的屁股滲透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