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晚種種經過來看,老人對自己應當沒有惡意,甚至可以說有著莫名的善意。
雖然不知老人身份,但陸羽還是有些許感動,是以此刻不免有些為老人擔心。
監獄大牢外此刻點燃了很多火把,把周遭照得極為明亮,數百軍士鐵甲鏗然,在火光之中閃耀著冷森的銀光,肅殺之意彌漫場間。
軍隊前一名中年男子身著赭色官服,傲然而立,麵色凝重,正是林縣令。
黑衣老人帶著陸羽剛踏出牢房,利刀飛速抽離刀鞘的摩擦聲頓時響作一片,數百柄精鋼長刀冷光凜凜,在火光之中散著懾人殺意。
“陸羽?”
陸羽剛一踏出監獄大門,林縣令便看到了他,頓時臉色一變,小聲驚呼了一聲。
陸羽自然也看到了林縣令,當即苦笑一聲,遠遠朝著林縣令行了一禮。
林縣令沒有回應,目光落到黑衣老人身上,寒聲喝道:“何方狂徒!竟敢硬闖監獄重地,傷我大唐兵士,還不俯首認罪!”
身前數百持刀兵士虎視眈眈,黑衣老人負手而立,緩緩轉頭看向陸羽:“眼下我被數百軍士包圍,你還不快走?今夜之事與你無關,想來林縣令也不會為難你的。”
陸羽有些緊張地抹去額上冷汗,勉力笑道:“前輩為了我硬闖監獄大牢,我無以為報,又豈能在此刻丟下前輩?”
同時又以極小的聲音說道:“前輩若是脫身不得,可出手擒住我作為人質,林縣令等人必然不敢逼得太狠,那時前輩定可脫身!”
黑衣老人盯著陸羽看了半天,似乎笑了笑,而後搖了搖頭。
遠處的林縣令呼吸有些急促,黑衣老人看似尋常,卻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息,重如山嶽,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今夜之事與陸羽無關,”黑衣老人緩緩步入場中,平靜道:“至於那些獄卒,隻是昏了過去,老夫從頭到尾未殺一人,何來認罪之說?”
林縣令沉聲道:“閣下硬闖監獄大牢,已是重罪,唐律不容。”
黑衣老人點點頭,掃視著他身後那些擠滿街道的鐵甲軍士,道:“你們留不下我。”
老人語氣溫和,似乎隻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卻是令集結在此的青陽軍士們齊齊皺起了眉頭,眼中怒火中燒,握刀的手掌更用力了一些。
林縣令麵露慍色,一聲嗬斥:“狂妄之徒!”
大袖一揮,紫竹畫筆淩空而起,林縣令探手執筆,眉心神庭處一點銀光閃現,四周的天地靈氣立時如溪流般彙聚於畫筆之上,大放光芒。
林縣令虛空作畫,墨線起伏,靈氣彙聚,一塊嶙峋巨石虛影立時浮現半空,隨著靈氣彙聚,忽地墨影變化,化為無數朵綻放青蓮,而後炸開,無數片墨影花瓣飄散而落,沒入數百軍士長刀鐵甲之內。
長刀鐵甲之上光芒一現,隻見數百軍士精神為之一振,竟是齊齊呼喝出聲,其聲如奔雷,響徹夜空,所有人麵上都帶著狂熱之色,在火光照耀之下更為耀眼。
這正是畫師在戰場之上的作用,凝聚天地靈氣,為己方軍士加持能力,振奮士氣。
陸羽看著氣勢衝天的軍士,心底一沉,再次為黑衣老人捏了一把冷汗。
黑衣老人孤立場中,一人直麵數百軍士的森然殺意,一動未動,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
“殺!”林縣令一聲令下,數百軍士再次齊喝一聲,以飛快的速度發起衝鋒,如銀色河流一般朝黑衣老人湧去,刹那間,吞沒了黑衣老人的身影。
數百軍士殺至身前,黑衣老人終於動了。
沒有後退,沒有出拳,沒有先前舞動長刀拍飛獄卒時的揮臂,黑衣老人隻是上眼皮與下眼皮接觸了一下,然後分開。
他眨了一下眼睛。
老人深陷的眸子裏,顏色漸深,而後射出一道金色光線,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百道千道,連成一片,刹那間,老人的眸子如同熾熱白日,大放光芒。
熾熱的光線於老人眸中迸發,瞬間蓋過周遭的火把亮光,將整個監獄大牢前的街道變成了白晝,散發著耀眼的光暈。
衝鋒在前的軍士猝不及防,捂著被光線刺得一陣劇痛的眼睛向地麵倒去,頓時鐵甲落地聲,轟然倒地聲響作一片,緊跟其後軍士來不及躲閃,腳下一絆,也摔倒在地,數百人便在頃刻之間倒作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