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瀛洲台(1 / 2)

可是這番心思終究不能宣之於口,便也強作淡然,道:“既然陛下不來,左右也是無事,上回青蘿提過的晚山茶香粉應當極好。現下已是初冬,山茶怕是已開過幾回了,若再不留些,花期便要過了。你把青蘿喚進來,咱們一起搗些,定能一直用到春日裏。”

“諾。”

我手上有了家什忙著,時光倒也好打發,匆匆用了晚膳,一晃便到了亥時。

我伸了個懶腰,這精細功夫果然不是一日能完成的,采摘、挑揀、研磨,無一不是費時費力的事兒。我起身到窗前望了望,道:“今夜月白風清,良辰美景豈可辜負,大家都累了一天了,且快去休息吧,我去太液池走走。”

錦瑟忙道:“奴婢們豈能讓夫人獨自漏夜外出,若是出了什麼事可怎麼好。即便夫人真的要去,也要讓奴婢隨侍。”

“錦瑟、青蘿、緗葵今日都勞累了,不如讓奴才跟著夫人去,也安全些。”李繼道。

“這樣也好,去帶上我的琴便罷。”我道。

我一襲素白鬥篷,妝也淡了幾分,鬢角的幾縷發絲隨意在眉前飄搖,別有一番脫俗之美。李繼抱著琴緊跟在後,主仆二人一路往太液池走著。

不消一刻工夫,我便坐到了太液池邊。雙手撫弄著古琴,又有微風習習,整個宮苑一片靜謐,這樣秉燭夜遊,倒也別有一番清新雅致。

隻是想到劉驁在與別的女人溫情纏綿,我的心裏終究是有些悲涼的。自我入宮以來,劉驁雖也時長往別的嬪妃那去,可那都是舊愛,算不得新歡。而今劉驁新歡在側,自然不會想起我這個舊愛了吧,世人終是難逃“喜新厭舊”四個字的。思及此,我不自禁彈起一曲《莊周夢蝶》,清脆的歌聲在這寂靜的夜裏格外動人。

一曲終了,方聽李繼道:“陛下聖安。”

見是劉驁,我心裏有些疑惑,趕忙放了琴行禮:“臣妾漏夜撫琴,驚擾了陛下,陛下恕罪。”

劉驁上前扶起我,道:“是朕有耳福,不曾錯過這樣美妙的曲子。此曲宛若天籟,朕似乎不曾聽過。”

我一驚,卻又屈膝道:“臣妾有罪,此曲乃《莊周夢蝶》。”

劉驁又扶了我一般,淡淡笑了笑:“無妨。大漢獨尊儒術,宮裏甚少聽到這種曲調,偶爾換換花樣兒也好。”

見劉驁這樣說,我緊皺的眉頭方稍稍舒展了些,道:“陛下今夜不是去了衛順常那麼?”

劉驁牽了我的手坐在琴邊,付之一笑:“朕是去了増成殿,原本已經歇下了,隻是琴聲悠揚直戳心窩,便也睡不著了,就想來看看你。”

我心裏有些淡淡的欣喜,道:“陛下這麼過來,衛順常該傷心了。”

劉驁戲謔看我:“合德這麼說,便是吃醋了。”

我低頭:“臣妾沒有這樣小家子氣。”

“朕偏喜歡你小家子氣。”劉驁在我鼻子上輕刮了一下,寬大的手掌撫著我的手背,在這冬日的夜晚,暖暖的讓我心安,“隻是衛順常是獻容華舉薦給朕的,朕不好拂了她的好意。”

劉驁沒有見異思遷,我心裏應該是歡喜的。可又驀地想到,衛順常何辜,正值妙齡便被關進這牢籠一般的深宮,卻又不能拴住丈夫的心,隻憑主子一句話便決定了自己的一生,實在不能說不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