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碎了的賞瓶(2 / 2)

“我去稟報皇後娘娘,讓皇後娘娘做主。”

“姐姐莫去。她敢這麼做,必是勝券在握。現下斂素和那舍人已然離去,若是她一口咬定是姐姐砸碎了禦賜的賞瓶,我們也奈何她不得。現下我們沒有證據,皇後娘娘也不會相信我們,說不準還被她反咬一口,治我們一個毀謗宮嬪之罪。”

飛燕略思索了一陣,道:“那我就當做方才沒有拿出花瓶照常謝恩,想來就算她心裏有數,也不便親自來瞧瞧。”

我搖搖頭,道:“不可。她既已煞費苦心安排,必不會輕易放過你。即便她今日不便過來,可明日呢?隻要想來,還怕尋不著麼由頭麼。隻要我們找不到一模一樣的賞瓶替上,便還是難逃一劫。”

“那怎麼辦?難道她想趁陛下祭天,殺了我麼?”飛燕淚別了慶安世,早已心如死灰,何懼一死,隻是被這樣陷害至死,實在意難平。

“現在你恩寵正盛,若是出了什麼事,陛下回宮必會細細盤問。我料想她不敢有這樣的膽子,也許她隻是想挫挫你的銳氣,並不是想置你於死地。”

“可依照宮規,毀壞陛下賞賜之物,可是欺君,罪當死啊。”飛燕曾在椒房殿學過兩個月的規矩,自是熟稔些的。

“回稟夫人,奴婢倒有一言。”此時,立在一旁的錦瑟試探著道了句。

“快些講來聽聽。”

“諾。這賞瓶雖是陛下禦賜,可陛下是禦賜與婧娥夫人,並非禦賜與貴人。”

我眉心一展,道:“錦瑟說的有理。馬婧娥將陛下賞賜之物賜與姐姐,雖是極大的恩典,可並非陛下直接賜予姐姐,即便姐姐失手打碎了賞瓶,頂了天也不過是對她不敬的罪名罷了,這可比欺君之罪輕多了罷。”

飛燕心裏緊繃的弦終於略微鬆了鬆。

“為今之計,披香殿還是不得不去,既然她給你挖好了洞,你不妨順了她的意,與其費心遮掩,不如負荊請罪。孰是孰非,眾人也自然瞧的明白。”

“既然躲不過,那我現在便去罷。”飛燕起身穿好木屐,錦瑟趕緊上前為其理了理曲裾。

“姐姐休要著急,難道姐姐忘了以逸待勞的道理麼?”馬婧娥既有心對付飛燕,必會在披香殿嚴陣以待,隻待飛燕自投羅網。飛燕此時若去了,便是正中她下懷。若是遲遲不去,她才會心生疑竇,坐立難安,才能趁勢給她一個措手不及。

“是我急糊塗了。過會子你同我一道去罷。”飛燕說著,便又坐了下來。

我本欲推塘,自己如今的身份正尷尬著,若說是宮人,卻已得劉驁眷顧;若說是皇親,卻還沒有封賞;若說是未來的貴人夫人,也還沒有旨意。實在讓人頭痛的緊。可若不與飛燕前去,自己在這飛翔殿也是如坐針氈,思來想去,還是道了句:“好。”

“說了這會子話,還真是有些渴了。錦瑟去端杯茶來。”

“喚秀琴去罷,錦瑟在旁邊侍奉著就是。”說罷,我會心的望了錦瑟一眼。錦瑟年過三十,在永巷伺候時日不算短,隻因家人都早逝,這才自請終身留在永巷。我與飛燕入宮時日尚淺,許多事自然還不知曉,有錦瑟這樣的老人兒在身邊提點著實在更妥帖些。

既已打定了主意,我與飛燕亦不再著急,在榻上品著茶話起家常來。用過午膳之後,才乘輦往披香殿去。

雖眾人對我的身份已心知肚明,可因著沒有名分,我還是得顧忌著禮數,錦瑟怕我涼著,便給我披了飛燕最素淨的純白緞子鬥篷,隻有領口有一朵紅梅還嬌俏著,極力不惹人注目。又給我暖了手爐,三人方才出發。路上我也隻跟著飛燕的肩輿走,並不敢與飛燕同乘一輿。因著一路積雪,我又是一襲白裝,打遠了一瞧,似乎見不著這個人似的。

積雪路滑,輿夫亦不敢疾走,從飛翔殿至披香殿竟足足走了兩刻鍾,手爐都涼了大半。

錦瑟在門外取下飛燕與我身上的禦寒鬥篷,又接過我的手爐,我與飛燕這才入內。一進大殿,我便被殿內旖旎的煙霧給嗆了一嗆,細瞥了瞥,才見瞧見那源頭乃是描金流水紋四腳桌爐。如今天災正盛,我雖入宮不久,卻也知皇後已下令縮減後宮用度,金器不得再見於台麵。而披香殿不僅點著百香中香氣極為濃鬱的龍鱗香,更奢靡至此,我心裏已默默有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