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哥哥回來了。”想了許久,我還是決定告訴她。

本來天天盼著慶安世歸來,宜主便能早日嫁與他。而今夜,他真的回來了,宜主卻要到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中去。這其中的機緣湊巧,讓人怎能不恨。可以後時日還長,若非她自己想開,我與她分隔宮牆內外,亦是無能為力。

“我想見一見他。”宜主淡淡道。

這是宜主在宮外的最後一晚,公主和父親很可能會來叮嚀什麼,可若此時不見慶安世,怕此生再難相見。權衡良久,我還是決定幫她先拖一拖,讓她快去快回。

約莫一個時辰後,方見宜主趔趔趄趄地回到房裏來。

“姐姐回來就好,公主已經遣人來問了好幾次了。”慶安世雖對我表明心跡,可也是頂天立地的男兒,我既拒絕了他,他便再無拋下宜主的理由。我心下也擔心二人一時衝動離城而去,但還是願意賭上一賭,拿自己陽阿公主府上下所有人的命,賭慶安世對這一切的責任。

宜主回來之後便不再言語,隻默默垂淚,我也不再問,卻陡然向宜主的右足上倒了一盆開水。

在宜主去尋慶安世之時,我便思慮,宜主現在不僅懷有身孕,腳上更是留著香灰燒的“慶”字,入宮之後,不論是被誰發現,入宮前與人私通都是滅族的大罪。況且宜主入宮數日肚子便漸漸大起來,怎能向陛下交代。不如此刻先以燙腳為由,既能將情疤掩飾過去,又能爭取時日打掉孩子,一箭雙雕。

隻是這“慶”字是宜主當初為表對慶安世的貞潔所燙,這樣一壺開水就衝刷了昔日承諾,我也是心中一痛。

宮內知曉宜主燙傷之後,派舍人送了好些宮內的靈藥,開恩準許十日後再入宮。我囑咐宜主上藥時避過情疤之處,以燙傷的疤痕掩蓋情疤,又趁此期間,去藥鋪買了一包紅花。

“不,我不喝!我怎麼能親手殺了我和安世哥哥的孩子!”我將墮胎藥端到宜主麵前,宜主卻闊袖一掃,黢黑的湯藥灑了一地。

我見著滿地的碎片心下有氣,但又怕宜主更加激動,隻好耐著性子道:“你肚子裏的孩子,還是我的外甥,我這個做姨娘的又何其忍心?我費盡心機,才把這藥煎好給姐姐端來,唯恐被人發現惹來殺身之禍。姐姐若是現在優柔寡斷,入宮之後姐姐是否能立即承寵還是未知,若是不能,待肚子一日日大了,陛下追究起來孩子的父親是誰,姐姐又怎能保住安世哥哥?”

宜主瞬時啞口,我深知她忍痛犧牲至此也是為了保全慶安世,見她有所動搖,便趁熱打鐵:“我馬上再去煎藥來,這次姐姐可要想好了。”

最終,宜主還是聽了我的話,打掉了孩子。隻是有慶安世的事在先,若是貿然侍寢,被陛下發現飛燕不是處子,她和慶安世仍是死罪。我苦思多日,方想到讓宜主在月事之時侍寢,以圖瞞天過海。雖然此法冒險,卻也沒有更好的妙計。隻是月事之期難以控製,若陛下突然駕臨,計劃勢必無法實行。我便自稱月事推遲,去藥鋪討了桃仁紅花湯催經的方子,又抓了些藥,讓宜主偷偷帶入宮中以備不時之需。

由於宜主腳傷不能走路,也並未再得見慶安世。十日時間很快過去,雖走路還有些艱難,但陛下卻下旨準她入宮養傷,我知再難拖延,送宜主含淚上了輪車,而我也瞥見,慶安世悄悄尾隨相送。

宜主入宮之後,我依舊每日練琴,因著宜主的緣故,陽阿公主對我愈加厚待。父親更是把許多出府的小事兒一股腦交給了我,這樣一來,我竟連每日練琴的功夫都沒有了,而陽阿公主竟也不插手,想來是默認如此。我不說,卻也猜得到陽阿公主和父親打的是同一個如意算盤,自然同氣連枝。

可是,就算知曉又有何用?忠孝不可背,公主之命、養父之命我又豈能不遵,便隻好著意打扮得素淨些也就罷了。不過,能日日出府,倒也給了我許多去見慶安世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