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州城訪友 兩君話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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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香急急忙忙地處理了自己的雜事,次日一早就趕到學校,與陸向明爺孫倆一起來到城南客運站。
陸向明讓王子香招呼爺爺,自己去車站售票廳買票。
剛進大門,陸迎福卻喊:明子你回來,先不買票,我有個想法咱商量一下。陸向明轉身回來問爺有啥事?爺說;咱三個繞道回行不?我想去州城看望王清源書記。有兩年沒見他了,心裏想他哩。王清源是個好書記,他現在退休了,心裏孤寂的很。
陸向明卻說:爺,我說一句不該說的話,他人好是好,我也了解一些,可人家是大領導,去看望他的人都是上層官員和有身份的人,咱是平民百姓,心裏念記他就對了,你專門去看他,我覺著不合適也沒啥必要。你既就是去了,人家也未必把你往眼裏放。如果人家裝著不認得你,對你說著官話打著官腔問:咹!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咱倒會落個沒趣。
爺說:明子你這話不對麼,咱不能學勢利人,人家在位了咱有事尋人家,不在位了就冷落了人家,這麼做人咋行!他往不往眼裏放,咱不管,我隻盡我的心意就對了。我相信,老百姓的好官,在不在位,對老百姓都一樣不擺架子。
孫子說:那咱先回,以後我抽空專門陪你去。
爺說:回去了,你兩個有你兩個的事情,我就不打擾了,趁著你還沒上任,先陪我去一回。
王子香接過話說:爺想去,咱就陪爺去吧,也耽擱不了多長時間,讓爺了卻了心願,他心裏舒暢,咱也高興麼。
陸向明就點了頭說:也好。轉身去買州城的車票。
過一會兒,王子香來了心事,就對爺說:爺,你去看王書記,空著手去怕不好,我去給買點啥特產吧?爺欣然點頭說:行,是該帶點啥禮當去的。王子香就去旁邊的商店買了一大包各類特產提回來。陸迎福翻著看了看,有兩袋陝北大棗,兩瓶楊淩蜂蜜、一摞渭南石子饃、兩盒西安水晶餅,就高興地說:還是子香理解爺的心意。
陸向明買了車票回來,說:咱給書記打個電話吧,萬一他不在屋,咱就白跑了。陸迎福說:明子想的周到,是該先打個招呼。就接過孫子撥通的電話半開玩笑地說:
王書記您好!我陸迎福近一向得著想思病,很想念您哩,我去州城看望您,不曉得您歡迎不歡迎我?
王書記在那頭有些激動地說:咦!那好的很麼,你方便了你就來,我也想見你哩!
到了州城,王清源早早等在車站接站,用一輛麵包車將客人接到家裏。王子香提著東西遞給王清源,說:這是我爺的一點心意。王清源接過東西說:你來看我我就很高興了,還花錢買這多東西做啥,看把你害的。就用小木梳在頭上刮兩下。陸迎福心想:書記的習慣動作還沒變。然後笑著說:你現在不在位了,我也不怕誰說我行賄了。王清源也笑起來:對著對著,我也不怕人說我受賄了。發現一摞渭南石子饃,又欣然說:喲,還有石子饃哩。陸迎福說:咋叫石子饃?石子饃咋吃?王子香笑著說:就是在石子上烙的饃。王清源也笑著說:娃說的對,你看這饃坑坑凹凹的。我見過做石子饃,把石子燒紅了,將麵餅往上一攤,一會兒就熟了。這是渭南一絕哩。王清源說著就掰下一塊撂進嘴裏邊嚼邊說:我給你說,誰要來看我,啥都不消買,就捎一摞石子饃我就喜歡的很。石子饃別有風味,薄薄的,脆脆的,又酥又香、有嚼頭。
王清源夫人泡了一壺茶端出來,見男人正吃著石子饃,就說:看把你饞的,這就吃起來了。王清源對夫人說:陸老是我的貴客,今日個就勞駕你給多弄幾個菜,我要和陸老好好喝幾盅。
陸迎福忙說:不了,飯不吃了,來把你看望一下,見個麵,我幾個這就搭車回寨東呀。
王清源夫人說:那咋行,你老打老遠地來看他,咋能不吃飯。聽說你要來,我和老王早早就買了菜,都準備好了。給每人沏了茶,就進了廚房。
王清源一攤手:你看看,夫人當家,我還沒權力讓你走哩!說完,大家都笑了。
王清源給每人倒一杯茶後,瞅著陸向明和王子香,說:這小夥子我認得,是你孫娃子陸向明,我在寨東見過。這女娃是?陸迎福忙說:哦,我忘了給書記介紹,這是我沒過門的孫子媳婦,和你是一家子,叫子香。王清源就稱讚道:娃長得好心疼哩!王子香羞澀地低下頭。王清源又問:向明你快畢業了吧,聽說今年就業形勢不咋好,你找下工作沒有?陸向明說:已經畢業了,沒尋下工作,我已經決定回寨東。王清源說:這也好嘛,回寨東當村官,寨東會歡迎你的。大學生當村官是個新生事兒,代表了大學生就業的一種方向,建設新農村需要有知識有才幹的年輕人。陸向明謙遜地說:隻怕幹不好噢。王清源說:莫怕,隻要有信心,有一顆為村民謀利益謀幸福的情懷,就一定會大有作為的。陸向明說:謝謝書記鼓勵,我一定會努力的。
說話間,王清源夫人已準備好了飯菜,出來邊解圍裙邊說:就在客廳吃飯噢,客廳寬敞些。陸向明和王子香就識相地起身幫忙拉桌子,挪椅子,又進廚房拿碗端菜。八菜一湯端齊了,陸迎福邊入席邊說:弄這多菜做啥,看把你們擾害的。王清源說:不多不多,五個人八個菜,一人還不到兩個菜嘛。說完進書房提一瓶五糧液出來,遞給陸向明讓開瓶。陸向明接過酒悄聲對爺說:五糧液幾百塊哩。陸迎福唏噓了一聲就示意陸向明莫開瓶,陸向明就手把酒藏於身後的沙發角落。王清源卻轉身進書房又提一瓶五糧液出來,沒等陸迎福推讓,就三下五除二地開了瓶。夫人則早就在桌上擺好了酒盅子。陸迎福感動地說:這經受不起麼,來看書記都沒拿啥酒哩,反倒讓書記用這好的酒招待我們。王清源說:你老莫客氣,你是我的貴客麼,我咋能不招待。再說,這酒我也沒花錢,在位的時候,再不收禮也收過一些。有些人總愛討好領導,動腦子為領導花錢,辦公室惹眼的很,送禮不方便,他們就瞅準一切機會往你屋裏送,錢和貴重物品不敢留,我都按規定上交了,這煙啊酒啊啥的吃喝東西不好上交,也不能把它扔了。說完就端起盅子請大家喝酒。王子香收了自己的盅子,說我不會喝酒。王清源說:女娃你不會喝就不喝了,咱三個男人喝。陸向明笑了一下說我也喝不了。陸迎福說:明子你就莫擰辭了,書記把咱看得起了,咱陪書記喝幾盅。說完,就仰起脖子帶頭喝酒。他帶頭是帶頭,卻喝得並不痛快,還是那麼轉著盅子,滋溜一下喝一點,咂摸好一會兒;滋溜一下喝一點,咂摸好一會兒,一盅酒分三四回才喝完。放下盅子,又那麼很舒服地響響地哈一口氣。王清源夫人看了就有些吃驚,說:你看陸老喝酒喝恁香的!見著你這麼喝酒,不會喝酒的人也想喝了。陸迎福笑著乘機端起一盅酒說:那我借酒獻佛,敬你一盅酒。王清源夫人急忙起身接過盅子說:好,盛情難卻,我喝了。學著陸迎福的樣子,喝一點品一會兒,喝一點品一會兒,喝了好幾回才喝完一盅酒。然後咂摸一會兒說:這麼喝酒,感覺就是不一樣。王清源也說:你別說,我喝了一輩子酒,喝的酒都有幾噸重了,還真沒見過誰像陸老這麼品著喝酒,也沒見過誰把酒喝得這麼有滋味,陸老是真正把酒當酒喝了。陸迎福笑了說:酒喝一香麼。再說,你這麼好的酒,我咋舍得狼吞虎咽地糟蹋。一桌子人都笑了。
陸老你看起還健旺,過的還好?王清源邊給陸迎福夾菜邊關切地問。
你甭給我看菜,我自己來。陸迎福客氣了一下說,你關心我身體,還算健旺。世道好了,人就過得快活。如今黨的政策好,黨和政府對咱農民沒話說。從大躍進到改革開放前的二十多年,農民就幾乎沒吃過飽飯。新糧下來了,誰家還有點陳糧,那就算是了不得的事情了。你說現在地還是那麼多地,人比以前還多了,過去咋就總是不夠吃吃不飽,而今放開肚皮吃,挑好的吃,牲口和人一樣的吃,卻總也吃不完。這個變化可真是大了。再者,政府給把農業稅、林業稅、果木稅、生豬稅、屠宰稅、莊基稅等等各樣稅費全免了,再不交皇糧了不說,種地還倒給補貼,養牲口倒給補貼,育林養山倒給補貼,買農機具啥的也給補貼。最近還又開始給咱像城裏人一樣辦醫保,往後看病不發愁了。開天辟地,從長安到北京,哪個朝代有這個朝代對農民這麼好,對農民這麼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