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1 / 1)

趙本夫

看多了風花雪月、虛無縹緲的文字,忽然讀到靳敏的這本散文集,就有些情不自禁的喜歡。她的這本散文集,平實、家常、樸素,完全是一個居家過日子的女人,在說些過日子的事,不大像在寫文章。比如父親、母親、鄰家大嫂、小姑的婚事、頭發、高跟鞋、棉花、石榴、編織、做鞋、紅薯、南瓜、梅豆,等等。日常生活不就是這些事嗎?鄉土的不能再鄉土,結實的不能再結實,都讓我們讀到了親情,讀到了牽掛,讀到了溫暖,讀到了日子的細瑣、健康和陽光。這裏沒有矯情,沒有浪漫,沒有奢望,沒有多愁善感,沒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就像《生命從五十一歲開始》中說的:“我不僅學會了積極樂觀地對待人和事,還學會了珍惜現在。”於是我們感受到的是作者對尋常日子的平靜態度和幸福感。在這個騷動的年代,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

作者是我的小老鄉。她的作品裏撲麵而來的生活氣息和不時出現的理語村言,也讓我仿佛回到童年、少年時代,回到故鄉曾經熟悉的生活場景。我曾經在那裏長大,那是一份多麼珍貴的記憶。那種記憶是單純的、細碎的、質樸的、原始的,它們構成我生命的底色,永遠都不會忘記。我已離開故鄉多年,生活在一個大都市裏,但大都市的生活對我來說,永遠都是陌生的。我在生活的這座都市裏,隻是一個靈魂的漂泊者。記得去年過春節,一位遠路的鄉下親戚帶來一隻大紅公雞,因發現它會打鳴,就沒舍得殺,放在露台上養著,每天叫它迎送晨昏、四時打鳴,恍惚間置身鄉村,感覺十分親切。但沒過十天,就有兩個小記者找上門來,先是和我很客氣地閑聊一陣,然後說到有鄰居打電話到報社,說我的公雞叫聲影響了他們休息。我知道城市是不準養雞的,當即表示馬上處理。記者走後,我就把公雞殺了,心裏卻很難過而又感慨,我真的不能理解城裏人,他們可以容忍火車穿城、汽車滿街的噪音,容忍機器的轟鳴,卻不能容忍一隻公雞的叫聲,那是天籟之音啊!

靳敏的散文讓我重又聽到了天籟之音,那是來自人間的真實的聲音,讓人感到踏實。知道靳敏的名字是二十多年前,看到她在《雨花》雜誌發表的一篇小說,沒有多少技巧,卻帶著青草的氣息。這麼多年過去,靳敏依然保持著本色,這很可貴。但作為文學作品,還是應當超越生活,多一點靈動和深層的思考。如此.創作將會更上一層樓。

是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