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曲
我人生幸福的港灣在哪裏?
——北大社會學係某女生的呐喊
親愛的年輕朋友,盼星星,盼月亮,你終於盼到了邁上高等學府的這一天,此時此刻,你是否覺得有無尚的榮耀,比如贏得父母和長輩的讚美,欣受親朋摯友的祝福,你周圍的人都對你寄予較高的期許,有如眾星捧月,恰似葵花向陽,你自己呢,大概也有幾分陶醉,無限憧憬,美妙計劃,或者,一幅如詩如畫的藍圖?
大致而言,今日校園裏的女大學生是健康的。他們有強烈的求知欲,也不乏積極的參與感。她們熱愛人生,同時也關心國家和社會,但如仔細觀察,並不難發現女大學生群體中仍有迷失的一類。
公元一千九百八十年五月,《中國青年》雜誌刊登了北京兩位大學生署名“潘曉”致編輯部的“萬言書”——人生的路啊,怎麼越走越窄……”由此發起人生觀的大討論。
又是這個《中國青年》在公元一千九百八十七年隆冬再次登出署名“郎郎”的大學生的公開信,向社會訴說:“我們究竟出了什麼毛病?”從此,“郎郎”(意即精神流浪兒)成了當代部分大學生的代名詞。
90年代伊始,中國知識被周易熱,儒學熱,宗教熱乃至氣功熱所熾烤,這股新旋風新氛圍塑造了一批追求灑脫、崇尚奇異的女大學生。她們在艱辛跋涉,上下求索之後,沒有尋到堅強的精神支柱。當理想世界變得模糊之時,這些趕新潮的高知女性便一落千丈,跌進了馬斯洛所揭示的自然人性本能所“需”的低穀。於是,青春的呐喊與抗爭轉換為對人生的遊戲。他們先是迷失了方向,隨著到處閃爍的磷火瞎轉,最後終於迷失了自己,顫栗地躲在一片灰色的背景裏靠瀉染悲哀的曲調來麻醉自己與日漸褪的魂靈。
在透明的校園春夜,你不時地可從露珠閃爍、花瓣悄悄散發著誘惑的芳香的紅樓外隱約聽到“離開媽媽的懷抱,幸福哪裏找”的歌聲。
我向你保證,生命裏確實可以見到美景,確實可以發現,自己正處身在那極為甘美的一刻,問題隻是,你對於“甘美”的標準,永遠和我的不同。
——一位現代高知女性如斯說
司芬克斯的謎底:賢妻良母
依據心理學的觀點,主動的學習才是健康的學習,生活中適度的自我“壓力”,是促使個人進步的動力。假如一個人的行動多受製於人,則不但會造成個人身心的緊張,且會使個體的學習活動,由主動轉向被動,由自我導向轉為以他人為目標,接踵而來的將是自我的黯然失色,學習效率,學業成績的雙線下滑,自尊自信的幻滅以及學生主客體角色的被迫喪失。
“同學們紛紛跑到樓後的樹林裏乘涼解悶,我卻獨自冷清地思考。我被錄取為財經大學的經濟學碩士後,在一片祝賀聲中,我曾那麼激動。激動之餘卻有一股異樣的不安襲上心頭。我不知道自己追求的什麼?原來想當個經濟學家,可是我卻發現自己對此越來越不感興趣。未來就在眼前——可我卻不知道該準備些什麼,雖然人們說我在‘追求’,但這果真是我的追求嗎?我惶惶不安,猶豫再三,最後終於放棄。我鬆了口氣,感到生活頓時變得優雅起來。老實說,為什麼作出這樣的選擇,我也難得一下說清楚。”
這是一位現代高知女性的自述。象她這樣懼怕高學曆的例子舉不勝舉。他們幾乎是在外力重壓下運行的,沒有主見占據心靈。
“從來沒有這麼多女性進入大學,可念完大學想成名成家的卻鳳毛麟角。尤其是近幾年,大學畢業後攻碩攻博的女生人數是每況愈下了!”一位曾對女子接受高等教育寄予厚望的老教授不無憂慮地說。
這是一些與本世紀中葉第三代風格迥異的女大學生。上一代知識女性常常聚在一起麵紅耳赤地爭論教授們所講的內容——經濟學的哥德巴赫猜想,希臘神話中的智慧女神,博大精深的《資本論》,百科全書式的古典精粹《紅樓夢》,以及《進化論》、鐳的發明與居裏夫人……他們努力開發自己的智力,即使在鍾情著某個“白馬王子”的時候。在校園的絕大部分光陰,他們總是過著濃鬱的“智力生活”,他們感到這樣的生活富有吸引力,使人充實,催人成熟。當這批新中華曆史上曾千裏迢迢參加紅衛兵大檢閱的與共和國同齡的知識女性成為一腳插進曆史,一腳邁向未來的“邊緣人”時,校園文化毫不客氣地將他們拋給社會,讓他們在更廣闊的天地裏經風雨,見世麵,重現青春風采,而將第四代彙凝熔鑄,可是,新一代女大學生在飽經“三九”、“四伏”的煎熬僥幸闖過“黑色七月”之後,和煦的陽光,恬淡的生活,溫情的朋友使他們中的一群“了悟”到過去是多麼地單調無味,他們不想再那麼苦自己了。
北航某係大三一位女生訴說道:“從小科學對我就有一種特別的吸引力,進入大學後,我主修航空,準備將來研究宇宙飛船,可我現在的注意力已轉到外貿去了。我意識到女孩子不能搞那麼深的研究,如果繼續下去,就會成為一個把自己全部貢獻給實驗室的機器人,那樣失去得太多,姑娘們去遊泳,我隻能與全班30多個男孩呆在實驗室擺弄模型、圖紙和計算機。其實,我對外貿的興趣遠不及宇航濃厚,不過還是換了要輕鬆愉快些,何必過於苦自己!”
這樣的女大學生欣賞所謂“女性氣質”。他們認為,他們未來的自我在很大程度上包含在賢妻良母的具體角色裏。他們隨“大流”,不表現自己,不太用功,不勤於思考,不提過多的問題,逃避競爭。而這一切,都是為了以後在家庭中扮演好傳統的角色。
誠然,這批跨越雙世紀的女大學生的生活方式,思維角度和精神模式發生了裂變。他們的目光已不再滯留在課桌上和講台上了。他們的生活樂章已不再是單調的“教室—宿舍—食堂”三重奏了。他們將大本的數理化教科書和社會科學經典理論束之高閣,甚者拋給廢品收購站,長輩們瞠目於這些一夜之間冒出來的準主婦,看著她們案頭上的書一日三變:《女性的魅力》、《女論》、《夫妻溝通藝術》、《如何征服男人》、《夫妻按摩》……往昔“崢嶸歲月”把女性塑造成關閉了七情六欲的“鐵姑娘”、“鐵娘子”,固然是對女性的扭曲,而把幸福寄托在家庭角色裏,宛如“慧芳模式”,苦熬修煉成為道德自我完善的“聖女”難道就是女性回歸嗎?
在年輕的時候,因為生命才剛剛開始成長,看不出有什麼分別,幾乎沒有什麼標準可以讓我們來分辨人與人之間的異同。於是,那些外表光滑美麗的、或者位置剛好放在耀眼地方的就會得到所有的注意與羨慕。
——一位女哲人的語錄
中國情感教育模式:窮人養嬌女
90年代,享樂主義的幽靈籠罩了中國大學的上空。大連理工大學外語係一位心理受挫的三年級女生說:“今天我幸而一息尚存,明天就不知能否延續,倒不如盡量讓我享受。”享樂主義者淡漠了理想與社會、曆史的崇高責任感,忽視了性靈的滋育,最後終於放棄了對科學文化知識的追求。他們一方麵是放浪形骸,鮮亮的容顏下隱藏著畸變的靈魂;另一方麵又出現精神的頹廢,雄辯的言辭中帶著畏縮的顫抖。在商品經濟衝擊波強刺激下,道德的淪喪,精神的頹廢和消費的亢進,是比較容易滋生的一種校園文化現象。的確,如今女大學生的消費水平與過去大相徑庭。他們不注重經濟實惠,經久耐用,卻被一種難擋的“時髦”所席卷。他們愛慕虛榮,追求名牌,如價格昂貴的珍珠膏係列,高彈力襪,耐克旅遊鞋……,珠光閃爍的金項鏈,沉甸甸的金耳環成為她們夢寐以求的“造物主”。在書亭。在商店櫥窗,經常可以看到絡繹不絕的女大學生在時裝雜誌和超級模特前駐足流盼。
“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太快。”青年歌手崔健為所有的年輕人唱,更為他們唱。此岸是物欲橫流,紙醉金迷;彼岸是兩袖清風,望“洋”興歎。打開國門之後,傳統的生活方式被他們毫不猶豫地摒棄,他們渴慕的東西卻需要豐厚的經濟基礎,於是他們的價值觀念開始演變,逐漸趨向功利,古人所誡:“今天下莫為義,子獨自苦而為義”的訓條早已變成陳糠爛芝麻了。80年代中期,“清華”“北大”的才子淑女們率先將莘莘學子們所要走的路畫龍點睛地描述為“紅、黃、黑”三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