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你怎麼了?送信的夥計隻是說錦瑜郡主要回來省親,至於是不是嫁到南月的那個我可不知道。夥計也沒細說。小師弟你怎麼一個勁的發抖呀?該不會是病了吧?臉怎麼如此差?”二師兄一改憤慨,慌忙抓住我不停地問道。

“二師兄我沒事,我們要去送酒,不管山路怎樣的艱難,我們都要去送酒,我們一定要去,二師兄你會幫我的,對吧?”我語無倫次地衝著二師兄嚷道。

可能從未見過我如此激動失常過,二師兄有些害怕地看著我說,“小師弟,你別激動,好好好,我答應你,明兒一早咱就套車去送酒。小師弟你可別嚇我?你可不能出事,你若出了事,師父師兄們回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二師兄一臉的恐慌,望著我,眼裏是深切的關懷。

我深吸一口氣,強壓住心中的激蕩,婉爾一笑,“二師兄,我沒事,明兒山路泥滑,一切全靠你了。”

“隻要你沒事便好,其他的都不算什麼。”二師兄望著我憨憨地說。

深夜,一彎冷月當空高照,整個山澗一片寂靜清冷。我靜靜坐在山頭,心思如潮,清冷酷寒的夜風吹過,抑不住心中不斷竄動的思念和痛楚。往事一幕幕,襲上心頭,成了絕痛!本以為,三年的時光,無休無止的勞作早已讓麻木不堪的身心結成了厚繭,誰知不經意的一劃,裏麵依然鮮血淋漓,脆弱不堪!原本以為昨日的種種早已隨風而逝,卻不知它們早已鑽入身心,沉澱在血肉之中,驀然襲上心頭,依然生動鮮活!仿佛那撕心裂肺,剜動身心的痛楚依然就在昨天……我痛苦地俯在膝蓋上,任由淚水拌著夜風甘暢淋漓地揮灑。無力去改變什麼,隻有默默地承受,那深深的無助感如漆黑濃稠的月夜緊緊把我包圍,命運如此捉弄,前生今世又有何意義?

當年,容華宮,早已遙遙欲墜的我終於在邁出宮門看到哥哥的一刹那昏倒。一頭華發在哥哥用馬車送我回姑姑的路上便已脫落,不知當時是怎樣的心傷才能讓它如此的絕絕!隱約間隻記得當時哥哥把我從馬車上抱下時,竟心疼悲慟地跪在地上放聲大哭。姑姑驚得一下子跌坐在地,從此淚水便沒有幹過。姑夫渾身顫抖地站在那裏,強忍的眼中早已溢滿深深的悲憤哀淒。

人生無常,造化弄人,是我用情太深,傷了自己,也害了家人。從此,姑姑的一條錦帶遮住了我額前的美人痣,我一頭紮進深山裏,古千尋死了,我便成了眾人眼中從不惜力幹活的光頭小師弟。無名無姓,輕的象一縷風,賤得象一根草,師傅歎息,每每望我的眼中都充滿了無奈和疼惜。

三年了,我早已忘卻了自己是誰!我的眼中僅是山是酒,是一年四季山中變幻無常的景致。是春暖花開時萬物吐蕊的感動,是秋收碩果時落葉繽紛的明悟,是師兄們光著膀子揮灑汗水的激昂,是疲累時躺在草叢裏一睡到天亮的甘暢。三年了,山間的一切艱苦勞作占據了我所有的身心和思緒,累的時候,你隻想吃隻想睡。閑的時候,你隻管把自己當成酒仙酒鬼。歡暢時,也能與師兄們扛上一膀子。愉悅時,也會在師兄們黃色的段子上吼上一聲笑。這種天馬行空無拘無束的粗野生活讓我深深地倦戀和歡悅。原本瘦弱不堪的身軀也變得象韌草一樣堅強挺立。明躍說,姑姑如今是笑著為我做布鞋和夾衣,我珍惜在心,從不舍得穿。我從不讓姑姑進山來看我,我怕我們都承受不住地難受。

如今,王義、李官進了邊關軍隊,駐守在北疆。聽明躍說,王義勇猛強悍已當上了騎兵小隊長。師傅知道了,一天到晚高興得合不攏嘴。而王影、張平進宮做了侍衛。唯獨明躍和最小的馬偉依然在武學院,明躍如今已然長大,風度翩翩,俊美溫潤的容顏下蘊著睿智和沉穩。馬偉輕功最好,每次在山尖上飛一般的疾風掠影時,我都禁不住拍掌叫好。每當此時,我才覺得自己不是來去無痕的一縷風,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還有些親情的溫度,還有些讓我不能撒手而去的牽絆。大家心照不暄地守護著我,默默地維持著這得之不易的安寧和平靜。哥哥從未來看過我,我知道,我的所有都會纖毫不錯地落入他的眼中心中。他的堅守,便是對我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