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十三年八月,齊國帝都臨淄。
齊第一世家謝家因通敵全族被誅,無一幸免。
九月,丞相左緯世因罪下獄,三日後自殺身亡。次日太子良娣左緯世之女左青青,自縊而亡。
九月,衛將軍蔣鎮南,在臨淄城外遇刺,不治身亡。武王大怒,下令全國捉拿凶手。帝都臨淄,一片人心惶惶,愁雲慘淡。
十月,新科狀元趙寒澄官拜太子少傅,與陽平公主喜結連理,與這死氣沉沉的齊國添了些喜氣。
十一月,乾親王大敗北魏,班師回朝。武王龍心大悅,命百官出城三十裏迎接。一時萬人空巷,爭相目睹乾親王尊容。
“小姐,快來看,下雪了,好大的雪啊!”心憐大叫道。
朗月走至窗前,果見空中飄著雪花,小小的白羽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不一會,便給大地披上了銀裝。
柳朗戚急步走進朗月的院子,人還未至,笑聲便已經先傳來了:“朗月,今日你沒去城門見乾親王班師回朝,實乃遺憾之至。”
朗月走到桌前,在棋盤上添了一子淡然道:“是怎麼個遺憾?乾親王是長了三頭還是六臂?”
隻見柳朗戚身穿藍色錦袍,越發的溫文儒雅,朗月為朗戚添了一杯茶,心下暗歎道:“父親堂堂的驃騎大將軍,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弱不禁風的兒子?”
朗戚吃了口茶,繼續說道:“這乾親王治軍果然嚴明,這幾萬軍士進城竟然鴉雀無聲,那個盛況,叫為兄著實吃驚。這乾親王果然是儀表不凡,宛如天人。”
朗月也低低笑道:“武王就忌憚乾親王已久,如今乾親王又立了如此大功,武王這下怕是要寢食難安了。”
朗戚道:“今日見武王親迎乾親王,二人一直騎馬自北門至玄武門外,武王指著玄武門外地玄武神獸說道:‘幼時孤與王弟,常爬至這神獸背上玩耍,被父王嗬斥。今日王弟立下如此大功,孤應該大肆封賞的,隻是你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親王,什麼珍寶能再入你法眼,不如將玄武神獸送與王弟如何?’誰不知道,那玄武神獸是齊國帝王的象征,武王此說,怕是動了殺機。可憐了乾親王一片赤膽忠心。”
朗月執了一子白子,道:“謝家被誅,左丞相自殺,趙將軍遇刺,齊國如今是內憂重重,人心惶惶;外有趙國,韓國虎視眈眈。齊國雖與趙國韓國三足鼎立,但近年來,官員腐敗,國庫空虛,地方豪族強取豪奪,早已是外強中幹了。乾親王乃齊國的頂梁支柱,乾親王一死,齊國危矣。”
朗戚不以為然,道:“我們齊國不還有個人人稱頌的太子殿下嗎?”
朗月冷笑道:“太子?所謂‘人心所向,天下無敵’,太子開倉放娘,舉賢任能,結交當時豪傑,那個不是收買人心?他要是真為了這天下百姓就罷了,怕他隻是為了自己的私心。謝家被誅,趙將軍被刺焉知與他沒有任何關係?況武王嫉賢妒能,連自己的兒子也是如此,這太子在百姓中的聲望越高,武王就對他越忌憚,前些日子送他嶽父左丞相入獄就是最好的例子,他現在該是韜光養晦,越低調越好……”
朗戚看著殘棋,心道:這竟是一盤死棋。於是著了一子黑子,笑道:“女孩子還是莫議國事的好,當心夫家不喜,應該多繡繡花,讀讀書,將來好相夫教子。”
“哥哥!這齊國若是沒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我豈安寧日子可過?妹妹的擔心並非杞人憂天!”朗月正色道。
朗戚歎了口氣說道:“這家國大事,該有男子來擔當的,自古哪有女子幹政的道理?”
朗月一聽,心中便有些不甚樂意,怒道:“哥哥此說便是瞧不起我等裙釵,旁人有所偏見,那便也罷了,那曾想哥哥竟也是如此俗人!”
朗戚見朗月麵又怒意,暗悔自己不該惹怒這個從小愛爭強好勝的妹妹,當下便賠禮道:“妹妹莫氣,是哥哥失言了,哥哥給你賠罪了!”
朗月見兄長如此,也不好再發作,隻道:“該讓父親早日給你娶親,等有嫂子管著你,看你還敢小瞧女人!”說罷,便在棋牌之上又著了一子黑子。
朗戚見棋盤之上柳朗剛所著的黑子,英雄斷臂,以退為進,劍走偏鋒。妙極,妙極,硬將一盤死棋下下成了活棋。朗戚忍不住心中叫好。
朗戚在朗月房間留了片刻,說了些閑話,便回了自己處所。
“心憐,是何時辰了?”朗月看著外麵的天色問道。
“應是申時了!”心憐答道。
“這麼快就申時了……我約了表哥酉時在靜慈庵賞梅,心憐,快準備一下!”朗月著急道。
心憐將一個手暖遞到朗月手中笑道:“小姐什麼時候都是淡定自若的,偏偏一遇到表少爺的事便亂了分寸……”
朗月心下一羞,在心憐厚厚的棉襖上掐了一把,佯怒道:“你這個死丫頭,想是我平日太寵你了,今日竟與我胡言亂語起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心憐扭過身,大笑道:“小姐害羞了,小姐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