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一章)
蕭氏看到二公子的屍體的時候,看著那個昨日還在和自己撒嬌,說等好些了想要和自己一起出去走走的孩子,今日就已經再沒了生息,不禁心生哀意。等查出來竟是唐姨娘的所作所為,甚至能下毒成功是因為買通了蕭氏當時身邊的一個大丫鬟,蕭氏不禁有些心寒,主仆情分那麼多年竟然抵不過白銀百兩。在蕭彧暴怒要打殺二人的時候,她也沒了心情求情,默哀大於心死。
“等到我十六歲的時候,柳姨娘和外院管事私通之事被母親無意之間揭發,而且她生的女兒竟然不是父親的親生女。父親震怒之下,便把柳姨娘和妹妹一起發賣了……”她有一日聽管家彙報府裏事情的時候,發現他腰間有一個香囊繡得格外精巧,若隻是精巧也就罷了,可那香囊上的花紋繡法卻是蘇繡,而府上隻有柳姨娘會蘇繡。再說那蘇繡價格高昂,很少會見有人在香囊上繡蘇繡,而恰巧府裏的柳姨娘平日裏就喜歡繡些香囊。那之後她便派人盯著柳姨娘,誰知竟真的被她抓到了他們私通的證據,思慮再三,畢竟事關重大,她還是把這件事情告訴了蕭彧。蕭彧得知那賤人竟然和府裏的管家有染,且那柳姨娘的女兒不是他的,也不是管家的。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個女人戴了這麼多年的綠帽子還不自知,蕭彧一怒之下,把柳姨娘一劍毀容之後,把她和她的女兒一起發賣到了煙花柳巷之地。蕭氏對外宣稱柳姨娘和大小姐不幸病故,也算是保全了蕭彧的顏麵。
“柳姨娘沒了之後,府裏就隻剩了母親一個女主人。父親也對納新人產生了厭惡感,府裏便再也沒有新進過姨娘。那之後府裏似乎又回到了幾年前,父親還沒有納妾的時候的平靜。直到有一天,兒子無意間知道了柳姨娘和她的女兒被人殺害了的消息……”蕭彧原本就隻有一妻三妾,方姨娘和唐姨娘心懷不軌被賜死,柳姨娘被發賣,府裏就隻剩了蕭氏一個妻子。那段時間蕭彧也對姨娘失了興趣,漸漸的又和蕭氏變成了琴瑟和睦的模樣,就好像他似乎從未娶過姨娘一樣,就好像他和蕭氏生分的那麼多年從不曾存在一樣……
柳姨娘被發賣了之後沒兩個月,就有人傳來消息稱,柳姨娘和她的女兒被劫匪殺了,死狀極其恐怖,蕭彧知道之後,也隻是淡淡的一聲“知道了”便再也沒有了下文,就好像這柳姨娘隻不過是他在大街上偶遇的一個過路之人,在蕭彧的心裏絲毫激不起半點波瀾,果然世上最是薄情多情郎……
“母親自從大病一場醒過來以後,府裏的一切事情好像都在,朝著母親想要的方向發展著,所有的一切都似乎盡在母親的掌控之中……所以,對於您的兒子,不聽您的話,跳脫了您的掌控,執意要娶一個平民女子為妻,母親便要下手殺了那個女人對嗎?”“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其實兒子也不明白,母親為何會變成這樣,變得這樣冷血,變得這樣瘋狂。”“……”蕭氏看著蕭離火抬起的臉,隻有說到她想殺涅霜的時候眼中才起了一點波瀾,隨後又歸於平靜。
“那天母親攔著兒子,不讓兒子去救霜霜,之後兒子不知道怎的,又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些事情。那些事情發生的當時,兒子對母親滿懷敬重的時候,從未懷疑過那些事與母親有何關聯。可當兒子第一次對母親失望之後,再想起那些事情,卻發現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蕭離火的聲音是平靜的,可隻有他劇烈跳動的心髒知道他內心的不平靜,手不自覺的攥緊了,指甲陷進肉裏,生疼,可蕭離火卻像毫無所覺一樣。人在接近真相的時候,心情總是會有些複雜,尤其當這個真相顯得格外殘忍的時候。“你發現了什麼……”蕭母這個時候卻突然平靜了下來,她似乎已經預料到了蕭離火接下來會說什麼,卻反而沒有了之前的慌張。
“兒子發現,那個指控方姨娘在馬上動手腳的侍女,是母親身邊的一個一等侍女的妹妹……兒子發現,那個被唐姨娘收買的玉芕的娘,是母親身邊的一個嬤嬤……兒子還發現,幫柳姨娘傳遞荷包的那個侍女,幫母親揭發柳姨娘和管家私通之事的那個侍女,是母親早年前從街上救回來的一個女孩……”“那又……怎樣……”蕭母說話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喉嚨,變得有點幹澀。“對啊,那又怎樣……可母親還記得柳姨娘和她的女兒是怎麼死的麼?”“不是說是被盜匪殺害的麼……”“盜匪,哈……真的是好一個盜匪……母親莫不是忘記了榮生堂吧?”“……”“母親忘記了沒關係,兒子記得就好。四年前,我有一日去找母親,無意間看見你拿著一個令牌交給玉蓮……當時不明白那令牌的作用,現在卻算是全都懂了……”“……”“那令牌是榮生堂殺手的委托令,四年前母親委托榮生堂偽裝成盜匪殺了柳姨娘母女,四年後母親又委托榮生堂殺了張子玉,哦不,母親原本想殺的,是霜霜吧!為了殺一個弱女子,母親竟然派去了成十數倍的人,我該說是母親實在太看得起霜霜了麼?我當日還在疑惑,母親為何要阻攔我去救霜霜,原來,這一切都是母親親自設下的局……”你不明白的時候,所有的事情就好像是莫名其妙出現的一樣,可當你知道了個中緣由之後,你就會發現事實就是你自己一直不肯相信的那個原因,就是那個你寧願給所有的事情,安上一個“莫名其妙”的由頭,也不願去多想的那個原因。有的時候有些事情,我們不是不懂不是不相信,隻是不敢懂也不敢相信,因為怕懂了相信了,痛的最後還是隻有自己。所以寧願欺騙自己,即使早晚有一天真相揭露出來的時候會更痛,卻也寧願給自己上一個緩期後加倍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