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離火剛走沒多久,白若舒便醒了,剛剛醒過來的時候她還微微有些迷茫,周圍陌生的擺設讓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直到心慌的感覺又湧了上來,眼神才複清明。“若舒,你醒了,你還有沒有哪不舒服?大夫說你沒有大礙,我們稍微休息一下就可以回家了……”白若舒一語不發,推開圍上來關切的問了一堆問題的張子玉,鞋也沒穿好,就急急忙忙跑了出去,這北巷最近的醫館她來過無數次,有時是因為自己頑劣受傷,但更多是陪若嫿來定時診脈抓藥,若嫿的身體本來前兩年練些防身術好了一些,但不知為何近幾年身子骨愈來愈差,是以這幾年來醫館的次數也越發頻繁起來。想到若嫿,那股心慌無力的感覺又再次湧了上來,她不斷地加快腳步,身後緊追她的張子玉喊了些什麼,她一句都沒聽清,她隻想盡快的見到若嫿,一定要見到!
張子玉雖說這五年練武身體好了很多,到底還是比不過從小就身體健康的若舒。然而等到他氣喘籲籲的趕上來的時候,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來說話了,白家破敗的大門,牆壁上汙黑的被焚燒過的痕跡,都讓他徹底啞了聲。“這是怎麼了,怎麼會這樣,若嫿……若嫿!”,張子玉疾步走入院內,就看見白若舒跪倒在若嫿的房門口,手裏攥著把斷劍,有些眼熟,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他來不及多想,伸手推開房門,兩步上前卻又躊躇了,張子玉從推開門到進來都是低著頭,他有些怕,最終緩緩抬起頭看向原本若嫿躺過的地方,空無一人。房間裏的空氣似乎突然冷了幾分,張子玉僵持著站立的姿勢,甚至好像眨眼的次數也變少了。隔壁的張嫂子因為繡技出眾在城中一家繡坊做繡娘,而今天去通知她出事了的人隻是認識她家裏在哪,對她的工作並沒有了解。所以在這裏撲了個空之後,一打聽才知道,在看到隔壁白家被燒了之後,才又急匆匆的去了繡坊通知張嫂子,因為繡坊的路程有些遠,張嫂子反而比白若舒和張子玉慢了兩步回來。
“小舒,這是怎麼了,這……你哥哥和妹妹呢?小舒……”張嫂子進了院子看見滿目的狼藉,驚駭不已,急忙上前把倒在若嫿門口的白若舒扶坐起來,話音問到一半,就停住了,白若舒手裏握著的那把殘劍,上麵刻著一個“瑄”字,主人是誰,不言而喻。張嫂子從來都是聰明人,斷劍,殘垣,不難想象到底發生了什麼,聽來通知她的人說,小舒是和石頭上街才碰巧躲過一劫。“哎……可憐的孩子,沒事了,沒事了,你哥哥和妹妹不在了……還有石頭和我不是麼,以後,你就是我的女兒……你哥哥他們,泉下有知也該安息了……”說到一半,終歸聲音還是哽咽了。這時,白若舒像是剛剛才回過神來,一滴淚從眼眶裏滑下來,之後卻再也哭不出來了,眼睛澀得生疼,卻什麼也流不出來。“今天早上我就不該出門,我為什麼要出門,既然你們都死了,為什麼要獨獨留我一個人活下來,還不如一起死了幹淨……我該怎麼辦,我該去哪,我能去哪,我甚至……甚至連你們的仇人都不知道是誰,我要向誰報仇,怎麼報仇,哥哥,你說我該怎麼辦……你們一個個都拋下我去了,我到底該怎麼辦……若嫿,你還沒看見我想給你買的簪子呢,特別漂亮,你帶上一定很好看……簪子,簪子呢,我的簪子呢,我買給若嫿的簪子呢……對了,簪子被那個人買走了,我要去找他要回來,要回來我的簪子,那是我買給若嫿的簪子……”白若舒邊說邊跌跌撞撞的站起來,就要往門外去,卻被人拉住了,那人手有些蒼白,一看就是長年病弱的人的手,她心心念念的那隻簪子就靜靜的躺在這個人的手裏。
“簪子,子玉哥哥,這簪子為什麼在你這,噫,我們快走,回去就給若嫿帶上,一定很漂亮的,我們走!”張子玉眼裏蓄滿了淚水,這一刻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他聽到白若舒念著簪子的時候就回了神,可是看著眼前神情恍惚,意識紊亂的白若舒,還有那聲他曾經要求她要求了很多次都沒有聽見的“子玉哥哥”,終是沒忍住。如今他倒情願她一直叫他小石頭。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也許隻是未到傷心處罷了。張子玉一把抱過白若舒,輕拍著她的後背,“若嫿和白大哥已經不在了,若嫿和白大哥已經不在了,若嫿和白大哥已經不在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說給她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不,你騙我,若嫿明明就好好的躺在家裏,她隻是生病了,哥哥守著她,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小石頭,你騙我,你騙我!”張子玉一遍又一遍的安撫換來的卻是白若舒劇烈的反抗,她使勁推開張子玉,滿目的控訴和……倉皇,可是看到張子玉蒼白的臉,和那一滴一滴從下巴上滑落的眼淚,她原本想打下去的手怎麼也打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