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應該是一個溫情脈脈的晚上,天氣不冷也不熱,微風掠過淡紫的窗簾吹進來,陳曉荷閉著眼睛可以想象出那淡紫窗簾上的白色蒲公英輕若無物,飄飄欲飛。風在屋子裏回旋了一圈,很快折回了窗外,像個頑皮的孩子。風是那種吹麵不寒楊柳風,帶著早春淡淡的花香,讓人蠢蠢欲動,古代文人對於漢字的組合真是讓人歎服,聊聊幾字,簡短凝練,就將這春風的柔和刻畫的淋漓盡致。
陳曉荷這樣想著的時候,慢慢從兒子的頭下抽出被枕的發麻的手臂,從枕頭上探起頭來,她起的很慢,生怕弄出聲響。一雙胖乎乎的小手輕輕從她的臉頰上滑落,無聲的落到枕頭上。小手留在臉上的溫潤很快消失,那小手沒有繼續摸索,也沒有兒子的半睡半醒的聲音輕輕的喚“媽媽、媽媽”,陳曉荷倚在床頭上長出一口氣,兒子終於真的睡著了。
兒子魏浩然在他的爸爸魏海東看來,最大的毛病就是都五歲了睡覺還要媽媽陪,還要摸著媽媽的臉頰睡,簡直不像他魏海東的兒子。他對著兒子小小的個子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那嚴肅的表情讓兒子不知所措,怯怯的把眼光轉向媽媽,求助的樣子。陳曉荷剛想說些什麼,魏海東的話再次響起來,“不要看你媽媽,我看你就是被你媽媽慣壞了,都這麼大了,還不論什麼事情都要找媽媽~~”
每當這時,陳曉荷都是把自己胸中的怒氣忍了又忍,以至於覺得嗓子幹幹的,吃飯噎住了一樣。她知道她一開口,就像點燃導火索,兩口子少不了一頓惡吵。
三十二歲的陳小荷是一家文化傳播公司的文案策劃,在文化底蘊深厚的濟南,這樣的文化傳播公司有很多,大多數都是私營企企。陳曉荷大專學曆,因為愛好文學,底子很好,本來可以有很好的發展,因為之前在家看孩子幾年,與社會脫節很久,能找到這樣的工作已經算是不錯了,但私營企業自有它的殘酷性,就是要求每個員工都是多麵手,一個人能頂幾個人用,以便於在業務猛增的時候突擊,減少開支。現在的就業壓力都很大,每年都有數以萬計的應屆畢業生湧上社會,陳曉荷的年齡和資曆決定著她處在事業瓶頸,工作壓力很大,同時還要照顧孩子,操持家務,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所以有時候心裏很窩火。她倒不是怕魏海東而不和他吵架,她實在不願意當著孩子的麵和丈夫爭吵。因為她深深知道,一個和睦的家庭環境會給孩子帶來健康的性格。
想起這些,陳曉荷立刻搖搖頭,仿佛一搖頭就可以擺脫這樣苦悶的思緒。她伸出手,慢慢打開床頭櫃上的台燈,燈光從暗到亮,房間裏的景象漸漸清晰起來,像一張底片慢慢浮出水麵。
這是一間是帶陽台的主臥,剛才的風就是穿過陽台,掠過窗簾到房間來的,現在窗簾很平靜,一團一團的蒲公英靜靜的佇立,仿佛她吹一口氣,它們就會在屋裏慢慢飄蕩。房間的陳設很簡單,一張大床,床兩邊兩個矮墩墩的床頭櫃,像兩個樸實的丫鬟簇擁著床頭。靠牆而立的衣櫃,唯一感覺累贅的是靠窗的暖氣片旁邊一張過時的書桌,魏海東不止一次讓她把這張書桌賣給收廢品的或放到陽台養花,她都拒絕了,這間房子沒有書房,總不見得連張書桌也沒有。
除了必須的家具之外,這個房間最惹人注目的就是床頭的大幅婚紗照片了,她拖著潔白的頭紗,依偎在魏海東的懷裏,他們的目光從不同的眼睛射出去,定格在同一個方向,眼神裏充滿了期待和憧憬。婚紗照最大的幅度的突出了她和魏海東的麵孔優點,使他們成為郎才女貌的才子佳人,所以每次陳曉荷看到這幅婚紗照,心情都會好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