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武帝掌權第一年。

謙國最北的城,雪城。

這座古老卻貧困荒蕪的城,終年寒冷,冰雪隻有在夏季才會消融三個月。雪城再往北走,過了北鎮,就是北冰國了。可是北冰國地熱豐富,反而比雪城更溫暖舒適。

一直以來,雪城都是謙國的流放之地。雪城不但人口稀少,還常常遭到盜匪侵擾,如果不是來往謙國和北冰國的必經之地,恐怕早就被遺棄。

這一年,雪城迎來了它的新任城丞--同樣是被流放而來的先帝三皇子,孫芝賢。隨孫芝賢而來的,除了押送和監視他的人,隻有他的二妻一子,和孤女蘇猶在。

為了防止孫芝賢再次謀反的可能,他與雪城外的一切聯係,必須經過負責監視他的監察官。雪城對他來說,就是一座寬敞的監牢。

連續三個月,監察官送回淮都給皇上的報告都是同一段話。“城丞終日飲酒,醉後大睡,睡醒複飲,不問政事。”

簡陋的屋子裏,彌漫著渾濁的酒氣。頹唐的男人以手支額,就算酒醉不醒,半伏在桌子上的姿勢好像還是很優雅。

房門被人輕輕推開。孫芝賢敲了一下桌子,直起身用嘶啞的聲音喝道:“滾,本王不見任何人!”

門外瘦小的身影頓了一下,還是推開了門。

“殿……大人……”監察官說不能再叫他殿下了,不然會惹麻煩的……

孫芝賢身子微僵,轉過頭。“是在……在兒啊……”

“是我,大人……”蘇猶在見他沒有抗拒,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邊。

“嗬……嗬……明久……”走了,都走了,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孫芝賢灌了一大口酒,胃中翻攪,忍不住低頭狂吐。

“大人!”蘇猶在急忙把他扶穩,倒了杯水放到他手裏,又去找麵巾幫他清理。

孫芝賢昏昏沉沉,倒在桌上睡了過去。

他這一睡,直到第二天才醒。他腦袋沉沉的,萬分難受。他閉著眼,掀被下床,一腳踢翻趴在床尾的蘇猶在。

……孫芝賢連忙把她扶起來。“你怎麼在這?”

蘇猶在揉著胳膊,笑道:“大人您清醒了?”

“嗯。”

“大人,您今天陪在兒出門走走好不好?”

蘇猶在乞求的目光,讓他不忍拒絕。

孫芝賢不怎麼情願地點了點頭。

“太好了,大人您等等!”蘇猶在展顏一笑,跑出門去。

沒過多久,他的兩個夫人,一人端著食物,一人端著熱水走了進來。

他冷冷淡淡地,隨便讓她們梳洗了一下,又吃了些東西。

他走出房門,看到蘇猶在笑盈盈地站在門口,臉上盡是欣喜的神色。他垂下眼,心中頓覺羞愧,不敢再接觸她純粹的,帶著尊敬目光。他早就不是她心中那個了不起的睿賢王了。

“大人,聽說夏天一過,雪城就要開始下雪了。您要是再不出來走走,就看不到這些小野花了。”

“大人,您看,這就是雪城最寬敞的街道,商鋪都在這條街上。有幾間客棧,幾間皮毛鋪,還有雜貨鋪……”

“雪城種不了糧食,百姓吃的都是夏天捕魚打獵的肉,還有從南方買來的食物。”

“聽說周圍的山上住著很多逃犯和強盜,他們不但會搶劫過路的人,還會衝到城裏,直接闖進百姓家搶東西。”

孫芝賢聽了,不禁皺起眉頭。“如此猖獗?”

“對啊……好可怕。”蘇猶在指著遠處殘斷的城牆,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孫芝賢的神色,說道:“大人,我們把城牆建好,就能把壞人擋在外麵了。”

孫芝賢茫然地看著蘇猶在手指的方向。

“大人,現在您是雪城的城丞,這裏的百姓都指望您了……”

他心頭一震,轉身朝四周看去,皆是破舊的屋舍。

“大人您別怕,在兒會幫您的。”

孫芝賢低下頭,對上蘇猶在堅定的目光,心中複雜的情緒難以言表。想不到他孫芝賢竟有這麼一天,要靠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來鼓勵。

聖武帝掌權第十年。

暖暖的陽光在人們臉上投下明媚的光芒。這是雪城一年之中唯一不會飄雪的季節,最美好的季節。

“爺,快走啊……擂台已經開始了!”

侍從打扮的年輕男人焦急地催促著,偏偏他旁邊那個高壯的滿臉絡腮胡子的男人,就是要按照自己的節奏有條不紊地踱步前行。

“怎麼這麼多人和我們同路?”

“那還用說!這比武招親,從半年前就開始在謙國各地傳開了。屬下懷疑謙國大半的男人都趕來雪城了……”

被稱為爺的男人朝四周一看……“難不成那老丈,還有那小童,也是去參加比武招親的?”

“屬下覺得八成就是……”

“……胡扯!這是比武招親,又不是拋繡球招親,他們那模樣,如何比武!”

“嘿嘿,爺,這您就不知道了……招親的那位蘇姑娘,是雪城城丞大人的首席謀士,這比武招親就是城丞大人舉辦的。贏了這場比武的人,能得到一萬兩黃金的獎賞。但並不是贏了的人就能娶到蘇姑娘,而是想讓蘇姑娘在上台的男人裏,挑個順眼的夫婿。最後到底嫁給誰,是蘇姑娘自己說了算。所以,不論能不能娶到蘇姑娘,會武的人都願意來試試,畢竟一萬兩黃金啊……而不會武功的人呢,也想來走一趟,如果偶然被蘇姑娘看上的話,那可就賺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