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睿微微一笑,他慢慢的拿起一枚棋子,輕輕的落到棋盤之上,他仔細看了看大局之後,方才開口說道:“皇上,這個話題,我還是要轉到古逸山和蕭子良的身上,還是要蕭寶融講起。”
“聯不想聽到他的名字。”蕭衍冷冷的說道。
“那好,微臣就不再提起他,隻是蕭子良微臣還是可以提及的吧。”
蕭衍麵色鐵青的望著韋睿,知道此時自己想把他的嘴堵上,都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皇上,那臣就再退一步,我就從範夫人講起,剛剛臣說到皇上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那就是範允承之死,他的夫人雖然是一介女流之輩,但是她足智多謀,不輸於你我二人,她在與皇上博弈之時,始終是處於劣勢,因為她與皇上不同之處,在於她手中沒有強大的皇權可用,她隻能以一己之力,苦苦支撐著範家------可是在範允承死後,她知道自己多年的苦撐已經失去了意義,在她的麵前,有著兩種選擇:一種是避世離開,一種是奮起反抗------皇上,這兩種選擇會帶來不同的結果,微臣最害怕的是看到第二種結果。在範大人剛剛去世後,微臣前去範府憑吊範大人,我想討要一個答案,不論那答案是不是我想要的,隻要範夫人給我這個答案,我都會想出應對的法子------”
“懷文,你究竟在講些甚麼,聯聽不懂。”蕭衍不解的說道。
韋睿苦笑了一聲:“皇上,剛剛微臣講了這麼多,您還是不明白嗎?這天下原本就不是您的天下,若是蕭寶融還活著,或者是他的親人還活著,要想借機起事,自皇上手中將這大梁江山奪回去,皇上能阻攔得住嗎?”
蕭衍嗬嗬一笑,他信心滿滿的說道:“我蕭衍若沒有點真才實學,我也坐不穩這大殿之上的寶座,想覬覦我蕭衍的江山,隻怕他沒有這個本事。”
“若此人才學蓋過蕭子良,武功出自古逸山,皇上您還會這麼想嗎?”韋睿冷靜的反問道。
蕭衍臉上的笑容一時漸漸的消失了,他知道世上根本沒有這麼一個人,可以趕超自己,他知道自己在位這些年來,政績顯著,這是世人所能看得到的,這些年來他自己勤勤懇懇,沒日沒夜的忙於政務,他根本沒有像一位真正的君主那樣,驕奢淫逸的過著帝王真正的生活,他這一生始終如那苦行僧一般,艱難的生活著,為何這世上的百姓,還有那麼多的人在恨自己?為何自己的親人還要造自己反?
就連眼前這位自己眼中的忠臣良將,都在這裏詰問自己------如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蕭衍怔怔的望著眼前的韋睿。
“所幸範夫人給我的答案,是讓微臣欣慰的------她隻想舉家避世而去------皇上,為何您要派人去阻攔她離開?”韋睿有些傷心的問道。
“懷文------你所講的是誰?”
“當然是範夫人了,皇上您為何要派何將軍去追殺她?微臣剛剛講了這麼多,您還不明白嗎?那範夫人放棄了她唾手可得的一切,選擇了離開,於大梁於皇上於天下蒼生來講,都是一件極好的事情------皇上為何要對她趕盡殺絕?”
蕭衍倒吸了一口冷氣,剛剛韋睿所講的那些陳年舊事,他原本不是很清晰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可是就在韋睿剛剛說出這句話後,他突然明白了韋睿所講的這一切,每一個字都是那麼的關鍵。
“皇上,那範夫人並不是普通之人,她定是竟陵王蕭子良之後------”
蕭衍原本去拿棋子的手,突然之間無力的垂了下來,他想起了蕭寶融死後,那蕭子良突然閉門不見客,對朝廷的任何事情不再過問,或者悶在府內彈琴作詩,或者飄然而去,雲遊那些名山大川,當年自己對他是極為不滿,竟陵八友之中隻有他蕭子良沒有替他所建立的大梁出過一分力,流過一滴汗------
“皇上,您當年為何一定要殺蕭寶融不可?”韋睿看到皇上那隻蒼白無力的手,徒勞的去抓取著那玉碗裏的棋子,卻一粒棋子也抓不起來。
“為何要殺他?當然是為了我的大梁,能千秋萬代,永世不滅啊。”蕭衍眼中含著淚光說道,“我大梁初建之時,那蕭寶融還是位少年,若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慢慢成長,日後難免會成為我大梁的隱患。”
“皇上,大梁的隱患並不是蕭寶融,而是您自己的親人啊------那蕭寶融既然已經放棄了皇位,皇上您博學多才,讀過那麼多的史書,難道您不知道嗎,那些廢帝有幾人能東山再起的?為何不能讓他如孝懷皇帝劉禪那般,得以善終呢?為何一定要派人將他們全家老小一個不留的殺掉呢?皇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您派鄭伯禽前去殺他們,原本就是逆天而行,而那屠殺之中活下來的人,身上所擔負著的仇恨,是根本化解不掉的呀------”
“那範夫人究竟是誰?她究竟是誰?”蕭衍大叫著問道,“聯不信她是子良的後人,聯根本不信。”
“------微臣想來,慘案發生那日,王皇後的小妹定然是逃出了生天------遇到了蕭子良。”韋睿眼睛開始濕潤起來,“皇上,這些都是微臣的猜測,並沒有任何的憑據,您可以信也可以不信,但是範夫人當著我的麵燒掉了一封信,這封信若是打開了,隻怕此時的江山------”
蕭衍沉默了良久,方才開口說話,隻是此時他的話語之中,多了幾分苦澀之意:“隻怕此時的江山,早已易主了是嗎?”
“皇上,微臣此時最擔心的,是您派出去的那些人,隻怕------他們再也回不來了。”
“聯派去追她的都是羽林衛,你是說她敢殺皇上的人?”蕭衍不相信的問道。
韋睿歎了口氣,他不知道未來之事會怎麼樣,但依著他對淩霄脾性的了解,她是絕對不會放過何征的,此時的建康城外,隻怕不會那麼風平浪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