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國的東北部邊境,者陰山脈的山道上,一隊天子儀仗的人馬車隊蜿蜒穿行在高山峽穀間的山道上。時至初秋,雖京都鹹京城還留有夏天的影子,這邊境苦寒之地,已經秋風瑟瑟。已經飄落的樹葉被風吹起均勻的鋪在在秦國花巨資修建的山路上,依然不肯隨風飄零的,隻願綻放火紅一片,染透了這崇山峻嶺。
車隊中間一輛工部官製馬車的車廂裏,樞密院左使顧均拿著著一片被秋風送入車廂的紅葉,怔怔出神。年僅四十三歲的顧均,能做到樞密院左使這等二品大員的位置,儼然是鹹京城的新貴,皇帝身邊的紅人,正是意氣風發躊躇滿誌之時,此時看著右手裏那片紅葉,卻似重若千斤。出神良久,顧均偏頭看了眼左手邊那卷明黃色的聖旨,想著不久就要見到的那位老友,一聲長歎,閉上眼睛,仿佛如此就可眼不見為淨。
煩惱就如眼前的落葉,自然不會閉眼就消失無蹤。此時一陣馬蹄急響之聲由遠及近,顧均推開雕工華美精致的鏤空窗板,一騎探哨已然飛奔而至車旁。馬上一身穿羽林衛服色甲衣的甲士曲臂單手平舉與肩同齊行了一個戰時軍禮,大聲通報:“報欽差大人,距青羊峽五十裏,天黑前定能到達。”
顧均揮揮手,羽林甲士縱馬離去。一旁一騎迅速靠了過來,看服色頭盔是位年輕的校尉,略顯輕浮的把頭伸過來輕聲問道:“大人,多久能到倒馬關?”顧均含笑看了眼這年輕校尉,聽出了年輕人話裏的興奮勁。“按腳程三天後準到,別著急,年輕人建功立業,有的是時間。”年輕校尉被說中心事,尷尬的笑笑,行了個軍禮,策馬回到了隊列。
顧均含笑看著年輕校尉離開,嘴角的笑容已然變得苦澀難耐,再也掛不住了。拉上窗板,顧均拿起明黃色的聖旨,偏頭想起剛才那位年輕校尉的父親也是自己的好友在送自己出京時的話語,看著窗板鏤空雕花裏透進的陽光在車廂裏慢慢行走,然後搖搖頭,複低頭看著手中的聖旨,喃喃自語到:“牧之兄,但願你不會讓我難做……”
鹹京城裏卻儼然一派夏日景色,這幾日秋老虎愈發厲害。秦國風氣開放,女子地位遠比其他各國高,大街小巷的大姑娘小媳婦們依然一副夏日打扮,午飯後坐在院子裏一邊做著手裏的活計一邊進行著日複一日的家長裏短事業。皇宮裏,夏日換上門窗的碧紗還未換下,禦花園裏各色奇花異草依然爭奇鬥豔,皇宮西南邊的聽雨湖裏荷花尚未開敗,還是一派生機盎然的模樣。
勤政殿裏的氣氛此時卻顯得與外麵的風光截然相反,伺候的宮女宦官們卻噤若寒蟬如臨薄冰,個個小心翼翼謹小慎微的伺候著。因為今個皇上從早朝到如今正午時分已經摔碎了茶杯鎮紙筆筒數個還未傳過膳,勤政殿外的台階下皇帝最疼愛的女兒信陽公主已經跪了一個早上,早朝兵部跟樞密院吵翻了天而五軍都督府的老帥們卻集體告假……
勤政殿裏的窗前,大秦帝國的統治者負手而立隔著窗欞外的碧紗看著外麵樹上的兩隻麻雀在爭吵,那張就算麵沉似水也遮不住儒雅氣質的臉上透出一絲疲憊。自小喜好讀書的帝國皇帝眼神不太好,此時眯起的眼睛裏那兩隻樹上的麻雀正吵的鬥誌昂揚,過了一會兒興許是眼睛眯的久了有些累,也許是覺得堂堂一國之君居然看了這麼久本該是尋常百姓家裏住著的麻雀吵架甚是無趣,皇帝自嘲的一笑,微不可查的輕輕揮了揮手,書案旁巨大的鎏金銅熏香爐子旁的陰影裏,一個須發灰白膚如樹皮,老的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能筆直起來的老太監躬身如遊魂般眨眼就悄無聲息走到了皇帝身邊,詭異的盡然讓人覺不出快來……
樹上的兩隻麻雀吵不出個勝負來,其中一隻不再理會喋喋不休的同類,低頭好奇的看著殿前跪著的信陽公主,似乎覺得我都吵累了這美貌女子怎麼還跪著呢?忽然吱呀一聲勤政殿門被打開,嚇的兩隻麻雀迅速振翅飛走。
門裏走出那位走路腳跟不沾地的老太監,信陽公主抬頭看了眼老太監,麵露詢問之色。老太監走到信陽公主麵前,低頭清了清喉嚨輕聲傳旨:“皇上口諭,信陽公主請回府,朕斷沒有讓自己女兒守寡的道理……”盡管聲音難聽的好似快斷了的車軸,但聽在信陽公主耳裏卻似天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