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胡橙這幾天一直忙著苦思冥想，在大腦裏翻箱倒櫃找了好幾圈還是沒有找到一個可以讓人信服的理由。
“你要不然就完完整整全都告訴他，要不然就別說，你挑三揀四的說算什麼？”兒子的這句話至始至終都火辣辣的錘在胡橙的腦門上。其實，與之類似的話兒子說了不少，遠不止這一句。胡橙一方麵打心底裏喜歡並且疼愛自己的這個兒子，另一方麵她也不願意在這個歲數讓自己費勁攢下來的光潔的形象和聲譽蒙塵。她在很多的場合聊到自己的這個兒子都是片麵的，不客觀的，這點她承認。可她也並不願意舍下臉麵向親朋好友們說出實話。所以，對於兒子的傷害也就日益深入。起初，兒子隨口提起的自殺她總視為威脅或者恐嚇，從不當回事。可現在她想彌補卻也發現能做的除了追悔莫及之外，就沒有任何其他事了。這次，她也嚐試著像從前那樣誇大扭曲醜化遮掩回避一些事實的經過來進一步美化自己的形象，同時貶低兒子。她大概永遠也不會意識到這一點，然而這次她似乎並沒有想出一個適當的理由。
煙抽完了，坐在病房外麵走廊的椅子上，胡橙開始撕著煙盒解悶。最近幾周以來她抽煙的數量遠遠勝過了從前，從前一盒煙應該是她兩周的量，現在一盒煙是她一上午的量。不一會兒，她就坐在椅子上睡著了，一場夢闖進了她睡眠之中：
白天，這是一棟很氣派的現代建築，富有未來感的造型讓它顯得迷人。無數個上班族們會在早晨湧進來，高跟鞋經過的聲音似乎比雨點更要密集，打電話的聲音不絕於耳。放眼望去，滿眼都是衣冠楚楚身穿深色正裝的男人和女人。偶爾脫穎而出的會是那些穿著黃色衣服戴著頭盔的人，他們一路小跑的樣子更讓人相信這是個速度至上的時代。胡橙也穿著正裝混在他們中間。她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那聲音很大，應該是透過擴音器傳出來的：“我和你的關係鬧成這個樣子，是你做母親的失敗。”胡橙聽得出來，這是自己兒子的聲音。緊接著，胡橙發現自己成了焦點，所有人的目光都灑在了自己的身上。毫無疑問，自己承受不住這突然襲來的沉重的目光。再仔細一看，那一個個男人女人，那一張張臉都是自己的兒子。“我和你的關係鬧成這個樣子，是你做母親的失敗。”這句話一直就沒有停過。胡橙覺得自己在接受檢閱。一切在一瞬間又回到剛剛那個上班族們紛至遝來的早晨，隻是那句話還是沒有停。胡橙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裏牽著一個孩子，那是自己兒子3歲時候的樣子，那句話正是從他嘴裏冒出來的，此刻自己的兒子正像複讀機一樣反複重複著這句話。突然胡橙用右手拽住自己兒子的一隻胳膊，開始在原地摔來摔去，那力度根本不像是從一個女人身上使出來的。胡橙憋足了力氣想讓的嘴裏那個“不”字衝出來，但她發現自己已經失聲，手也早已脫離了自己的控製，兒子在自己手中摔在地上的力度有增無減，整個過程持續了好久，直到胡橙自己的右臂沾滿了鮮血。
胡橙從椅子上驚醒，想起了兒子不久前對自己說過的另外一句驚心動魄的話：“如果我死了，你就是凶手。”
2.
和小城一樣，我同樣對那些靠燒香拜佛度日的人充滿了仇恨，我也不至於誤認為自己的才華已經橫溢到了無人能及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