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芙她們都安全離開了麼?”
“嗯!”一身絳紫大袖紗羅衫的中年女人輕搖一把灑金絹絲團扇,斜飛丹鳳眸掃過樓下相互寒暄的諸人,聲音低似蚊呐:“杏薇,這關頭可不能心軟,我們在兩裏外的桃花林等你……”
“媽媽放心!”名喚杏薇的女子素手掀起紗簾,含笑款款從老鴇身旁擦過。絕美杏目快速掃了配樂演奏區的幾位樂師一眼後,她嘴邊的笑容瞬間僵住——特意支開他,他卻還是來了……
心思盡管有萬般沉重,此刻也回不了頭了。複又扯出一抹笑來,她獨自走向那早已布置好的“蓮池”。
“公子快看!杏薇姑娘出來了!”一名小廝眼睛亮的跟貓似的,心裏歡喜,拎起酒壺便朝他主子的酒樽狂斟起來。
小廝這樣的反應其實並不為過。楚州夜雨樓雖是煙花柳巷之地,卻隻供著九位舞姬,她們或貌可傾城或舞藝精妙,就是其中資質最差的一個,身價也足夠在玉華街上好地段換上三十裏地皮。更何況,杏薇是這九位舞姬之首。
“嗬嗬……”鄰座一身玄衣的青年男子搖晃著手中翡翠酒盞輕笑,等到對方目光向自己投了過來才舉杯做了個請的姿勢:“不知楊兄接的是哪位姑娘的帖?”
穿杏色錦袍,簪一支白玉笄的楊觀(宣國中書舍人楊煙之子)毫不客氣回敬一笑:“不瞞沈校尉,在下接的是杏薇姑娘遞的帖。”
“哦~據我所知杏薇姑娘可是極少遞帖請客的,楊兄今夜可要好好觀賞了。”沈雲卿麵上風輕雲淡的說著,心下早已泛酸,直道楚州第一舞姬的眼光也不過如此。
“快看!她脫了,瞧那身段可真勾人!”玉華街第一金號老板杜渾“啪”的一聲擊在桌上,激動的忍不住咽了一口。
聞是言,另一邊桌上楊觀用力甩開象牙骨扇,劍眉擰了擰麵色青得和雨前天空似的,直言道:“杜老板嘴巴可否放幹淨點?生意人觀舞便罷了,若要指手畫腳毀杏薇姑娘清譽,楊某可不依!”
“是是是……”杜雲卿連連頷首。沒辦法,自古民商不同官鬥,他可不想為了一介女子而賠上終生富貴。
楊觀這才收了扇子,目光殷勤熱切地朝雲台上方看去。
隻見重重輕紗後,解去外衫的女子袒露香肩藕臂,僅剩下的一件抹胸垂地裙勾勒出她身體靈蛇般的線條,裙子領口以蘇繡針法繡著小片杏花,鮮活得就好像剛摘下來似的,羞羞的依在她胸前那片柔軟之地幽幽綻放。
再看她青絲如瀑,肌明若雪,纖纖然的在經過特意布置的水蓮池中曼舞輕靈,恍如謫世的仙子般。
“真美……”楊觀單手支頤在桌上,神思飄遠。
而這時站在後台出口處的老鴇秦氏斜唇一勾,此刻再也沒有人會注意到她,甚至所有夜雨樓其她的女人都在杏薇的獨舞下被暫時遺忘。
“嗬…”秦老鴇輕哼一聲,將目光從台下那些公子哥身上收回,不疾不徐的離開了。
恍惚間,台下數十把材質各異的折扇揮舞起來,竟沒有人察覺到一絲不妥。須知如今雖已是早春時節,到了夜間戌時,應該還帶著幾分冷冬餘寒。盡管樓中人多比外麵暖和些,也絕無扇風取涼的必要。
“煙……”
這時,侍候在臨窗位置的一位小廝咋呼起來:“主子,好好的怎會起煙?”
“嚷什麼?還不去問問老鴇是怎麼回事!”說話的中年男子帶著外地口音,應是外來的客商。
“老鴇,老鴇……”看客的小廝們聞風一同叫喚,紛紛向後台找去。
來不及了……紗幕後,女子冉冉念罷,下一秒腳下一歪,跌入瓷砌的水池中——“啊!”
就在這一刻,盤踞在門窗外的火龍紛紛穿過縫隙朝樓中吐舌,火星沫子如煙雨般揚灑而來。
楊觀手下小廝嚇出一身冷汗,火急火燎道:“走水了!公子快,快離開!”
楊觀懵怔回道:“等等,杏薇姑娘出事了,隨我去看看她……”
沈雲卿鄙夷道:“你去有什麼用,還是逃命去吧,杏薇姑娘就交給沈某了!”
楊觀氣得一臉煞白:“你……”
這時,另一年幼些的小廝嗚咽一口,頓足抹淚道:“門被梁木堵死了,我們出不去了!嗚嗚~娘親,孩兒三個月沒見著您了,孩兒想您……”
小廝主子立馬一掌扇了過去:“哭哭…哭什麼哭?你就是死了也要替我找到一條活路,快!”
不知不覺間,杜渾已第一個灘倒在桌下,招手嘶喊道:“好熱…渴……快…快給我水…咳…咳咳……”
與此同時,一身武藝的沈雲卿虛脫的跪在通往舞池的樓梯上,雙臂緊緊抱住扶手:“怎麼渾身使不出力?不對這酒有問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