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卻仿佛沒有聽到一般,一步接一步,別扭,卻又自然的向前走,頭也不回的走。
他仿佛很急,很著急走到哪裏做什麼事,但他的腳步卻一點都不急!
隻有走過無數的路的人才會知道,走得慢,才走得遠,遙遠漫長的路上,多說一句話,多眨一次眼鏡,都是在浪費力氣!
這少年竟不肯浪費一絲一毫的力氣!
那隻說明,他不僅走了很久很多的路,他的前方,還有更多更遠的路在等著他!
“你身上有什麼?都可以跟我換,什麼都可以換!”陳掌櫃暗道這少年性格如此倔強,怕是不想接受別人的施舍,再次開口大聲喊道。
“我什麼都沒有!”少年似是動心,停下腳步,卻又無奈的搖搖頭,再次向前走去。
“你幫我把桌子擦幹淨,我給你水喝!”
良久沉默,那少年終於回過頭,轉身走進茶館……
“哎……最後,那少年拒絕了老漢的收養,終究是走了……”陳掌櫃思緒飄回,連聲歎息,渾濁的雙眼似有水霧。隨後,再次拿起抹布繼續在桌上遊走,輕聲喃喃道:“幾位客官,這少年有不有趣?”
陳掌櫃旁邊一張桌上,坐著五個年輕人,三男兩女,氣質不凡,奇怪的是,他們衣服的顏色都很單一,卻每個人都不同顏色。
一金,一青,一藍,一紅,一灰!
一個人一種顏色,一個人卻隻有這一種顏色,全身上下,沒有一丁點雜色!
更奇怪的是在最靠牆角那桌,也坐了一個人,他的衣服又是與眾不同的一身黑色!
本來穿這樣的衣服,是沒有什麼奇怪的,可這一群人坐在一起,這色彩的差異不得不讓陳掌櫃感覺到些許別扭。
“我還以為掌櫃你口中的人是個多麼了不起的大人物呢,沒想到卻是一個傻子!不過確實有趣極了。”桌上那身材魁梧的灰衣男子放下茶碗大聲笑道。
“十年前?十來歲的少年?”而灰衣男子旁邊,穿著一身青衣,約莫十八上下年紀的少女忽然蹙眉思索,低聲喃喃,似是回憶什麼。
“小丫?你怎麼了?”
“掌櫃說的那少年,可是姓姬?”青衣少女不理身旁四人的擔心,猛然抬頭看向陳掌櫃大聲問道!
沒人注意,當少女說出‘姬’字的時候,她身旁的灰衣男子突然身體一震,神色間,竟有一絲嫉恨陰狠之色,隨即恢複如常。
“老漢當年問那少年來自何方,去向何處,姓什名誰,那少年卻始終沒有對老漢說半個字!”陳掌櫃低聲歎道:“哎……想必,那少年也是一個可憐人,他自北而來,自然是來自天墉城,往南而去……似也隻有攬仙鎮,可天墉城到攬仙鎮足足有三萬四千裏啊,這又怎麼可能,誰都不可能徒步走這麼遠的,莫說那少年不過十歲,那年的天氣更是沒有人受得了的……”
“那少年怕是早已死了吧!”牆邊那個從進門就一直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的黑衣人,此時突然淡淡開口,引得眾人側目向他望去,卻隻看見一道背對眾人的黑影,與這邊的幾人比起來,他的身影也太過孤寂。
正如路邊的枯草瘦樹,蕭然而寂寞!
“老漢卻覺得他一定還活著,他雖走得慢,卻絕不後退,絕不倒下!一個絕不會倒下的人,隻要他自己不想死,他就一定不會死!”陳掌櫃仿佛是對自己說,又仿佛是在對身旁五人說,而他的眼神,卻有意無意的看向牆邊那個黑衣人。
“或許他自己想死!”黑衣人再次淡淡的開了口。
“他確實已經死了!他也確實不會死的!他也確確實實是自己想死!所以……他真的就死了……”青衣少女微微抬頭,一層水霧迷蒙的雙眼,似有一滴苦水,‘滴答’一聲落進茶碗,濺起一圈圈漣漪,是否她的心,也如這茶水般漣漪擴散?
牆邊那道黑影似也對這滴苦水微微一顫……
“他也確實是一個可憐人!”陳掌櫃不理會旁邊四人安慰少女的聲音,仿佛補充少女的話一般,獨自喃喃,好像又是給自己一個答案。
‘叮嚀嚀……’一道刺耳的鈴鐺響聲突然自那紅衣男子的腰間傳來,打破了整個茶館深沉的氣氛。
“有妖!”
五人身形一凜,眨眼間便消失不見,仿佛這裏從來就沒有那五人出現過。
隻留下桌上的五隻茶碗,其中一碗中剩下的半碗茶水似有淡淡苦味飄散……
“他們的茶水錢,我付了。”那黑衣人也緩緩起身,向外走去,他走路的姿勢很別扭,卻又很自然,自然到絕對不需要一絲一毫的力氣。
他每走一步皆是二尺三寸,不多不少!
當他走出茶館,步伐的節奏卻突然變了,他緩緩的抬起腳,緩緩的跨出,人卻已遠在一丈開外,他再次抬腳,人已遠在數十丈之外,再抬腳,路上已沒有了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