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下過一場雪,帝都上下一片銀裝素裹。

街上的行人稀少,城牆下堆積的屍體已然如小山般高大,鮮紅的血流淌在白雪上,將地麵染成一片血紅,濃重的血腥氣擴散在風中,仿佛天空降下的雪,都跟著染成紅色。

珞離披著一身白色的狐裘,站立在風中,他手指收緊,望著掛滿整個城樓的首級,眼中蕭瑟一片。

如今的他,也在做著冷餘霄當年的事。

不應該有愧疚不是嗎?當年,他不是也這樣對景國的嗎?他斂下了眼眸,碧幽的顏色印在手上,手指上那枚形如蛇般的戒指似在瞧著他。

從身旁之人那裏接過一碗鮮紅的湯,他睨了眼,眉心緊蹙,毒蛇的血,在喂養著自己的身體,珞離每每喝起,那種鑽心的灼燒感便頓時湧來,半邊被毀掉的容顏發熱,他一仰而盡,不去擦拭唇邊殘留的血痕。

還不回來嗎?冷餘霄?

你的子民這般受著苦,你絲毫沒有感覺嗎?

“各地的叛國首領等著見你。”身後響起幹淨的女聲,他回頭,看見素淨站於一旁,臉色冰冷,珞離微微一笑,詢問著,“新房可布置好了?”

素淨身體一僵,微點了點頭,“已經好了。”

“嗬,這樣甚好…你盼望已久了不是嗎?為何如今卻露出一種不甘願的表情?你可是閑我醜了?還是說,那後位沒有給你,你不甘願了?”珞離斂著狐裘風氅漸漸來到素淨身邊,定定地望著她,“都有這麼些了,你,還不夠嗎?”

“太子多慮了,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事……素淨隻是想快點光複景國,好替死去的國人的報仇。”

“嗬,真是這樣嗎?你的心思,我又如何猜不出?素淨,不要隱藏了,你身後之人讓你扮了這麼久都不會心疼嗎?畢竟你是他女兒不是嗎?”

“太子,請恕卑下愚鈍,聽不明白太子所言之意。”素淨極力地斂著眉眼,她不動聲色地衝著珞離笑,珞離隻看一眼,便以輕嗤相對。

“素淨,我又怎會不知,你是景國右丞相的女兒,你們忍辱這些年,手下精銳已有幾十個軍團,就連當時慕星夙也是要借助你們的力量才能在溧陽屢次得手,當初,不是明月去找的你嗎?”

“你放心,也不用去害怕什麼,我景珞離既然答應要娶你,便不會後悔,可是素淨我要你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要傷害舒夜好嗎?她不過是一個孤單的女子,我欠她的太多,窮其一生,怕是都還不完……”

素淨沉思,不多時,才說出,“我答應你不會傷害舒夜,但是你知道的,我說了,並不算。”

“我知道,那些難處,我都知道。”珞離緊緊了身上的狐裘外衣,一刹,便從她的身邊,擦身而過。

舒夜,舒夜還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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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十一年十二月十五日。

夜。

帝都的城門,突然開啟,像是要迎接什麼貴客,隻見一隊浩浩蕩蕩地軍隊逼近,所有的百姓都不敢出家門,隻是將自己家的房門都上了重鎖,心慌幽幽。

當冷餘霄到達皇城腳下時,一隊身著景國服裝地軍士走了過來。

“主上派小的們來迎接聖駕。”那隊軍士嬉皮笑臉地說道,冷餘霄輕嗤,淡應著,“走吧。”

熟悉的皇城,他曾經生活的地方,如今卻在別人的引領之下,冷餘霄笑了,抬眼瞥見尚月宮的殿頂,思緒,又回到了他的大婚之日。

抬手看著那道淺淺的手上傷疤,猶如阿寂當年咬時的重現,那時的她,不過是個孩子,心性倔強,卻竟讓他喜歡了這麼多年。

慕星寂,我上輩子,定是欠了你什麼……

那對軍士帶他來到了末路台,頓足。他抬眸看去,在末路台的頂端,坐著一個身著暗色長袍的男子,他半邊臉上帶著月型的麵具,半邊臉俊美地猶如精明的狐妖,男子手撫上唇瓣,帶著淺淺地笑,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