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闖入動物世界(1 / 3)

我的第一篇動物小說寫於1979年,那時,我在西雙版納軍分區任新聞幹事。有一天,過去同寨插隊的一位同學來串門,告訴我一個消息,寨子裏那位為土司養了半輩子大象的老象奴死了。我在農村當知青時和那位老象奴很熟,據說他聽得懂大象的語言,能和象對話,再桀驁不馴的野象,經他的手調養,也會變成聽話的家象。我還曾聽他親口說過,他曾因不忍心讓土司來鋸象牙而放跑過一頭大象。

報告消息的那位同學走後,我夜不能寐,老想著老象奴。他養了一輩子大象,死後應當還和大象有點瓜葛,人生才算畫上圓滿的句號。我覺得被他放跑的那頭大象應當從密林深處跑回寨子,在老象奴的墳墓前哀嚎三聲,以示祭奠。想著想著,想出一篇小說來,取名《象群遷移的時候》。稿子寫好後,投寄北京《兒童文學》,半個月就有了回音,編輯來信大大稱讚了一番,鼓勵我繼續寫這類有鮮明地域色彩的動物小說。

真正給我在讀者中帶來聲譽的是《退役軍犬黃狐》。

1983年春,我到關累邊防連隊采訪。一天,上級命令連隊立即派遣一支小分隊,到中越邊境原始森林攔截一夥武裝販毒團夥。我有幸參加了這次行動。

要出發時,一隻在哨所養了十年早已退役的軍犬非要跟著我們一起去執行任務。這是一隻衰老得快要去見狗上帝的老狗,脖頸和尾巴上的毛都脫落了,臉上有一條三寸長的傷疤,一條左前腿還被彈片削掉一小截,走起路來有點瘸。大家怕它年老體衰會添麻煩,不願帶它去,就把它鎖在狗棚裏。沒想到,我們出發三個小時,剛來到伏擊地點,那隻老狗不知怎麼弄的,竟然從上了鎖的狗棚鑽出來,出現在我們麵前!沒辦法,隻好讓它留下。

半夜,那夥武裝毒販果然出現在國境線上。戰鬥打響後,其他幾名毒販子都被打死或活捉了,唯獨有一個毒販子趁著天黑,滾進幾十丈深的箐溝。那條老狗狂吠一聲躥進了箐溝。箐溝響起三聲槍聲和毒販子的號叫。我們趕緊下到箐溝,擰亮手電筒一看,那隻軍犬脖子中了一槍,身上中了兩槍,倒在血泊中,但狗嘴還緊緊咬住毒販子不放。

戰士們圍在軍犬身邊唏噓不已,軍犬飼養員反反複複地嘮叨:“別看它是不會說話的畜生,可它比人聰明,比人還懂感情!”戰士們告訴我,這隻軍犬立過兩次戰功,狗臉和那條前腿就是被地雷炸傷的。它已退役三年,按照規定,可以回軍犬學校頤養天年,終身享有夥食津貼。可它兩次從軍犬學校跑回哨所來,最後義無反顧地死在戰鬥崗位上。

第二天,邊防連隊為這隻軍犬舉行了隆重的葬禮,許多人都流下了眼淚。就在葬禮上,猛然間我心裏湧起一股神秘的衝動,覺得這隻軍犬本身就是一篇非常棒的小說,於是,就寫成了《退役軍犬黃狐》。這篇作品在上海《少年文藝》上刊登後,我收到上千封讀者來信,成了我最受讀者歡迎的一篇動物小說。編輯也大加讚賞,說這篇作品立意新穎獨特。

我總算悟出一點什麼了,文學的新意,不是趕時髦追浪頭的新聞學意義上的新,而是作家特殊的生活經曆,就是別人所沒有的東西。文壇是百花園,假如你也種玫瑰,我也種玫瑰,百花園變成了一花園;雖然玫瑰很名貴,卻會因為重複而變得單調乏味。人家種玫瑰,我種矢車菊,雖然矢車菊沒有玫瑰嬌豔芬芳,卻會因品種新而受到人們的青睞。在文學的小路上擁擠,重要的是尋找到自己。

1984年,徐懷中先生在解放軍藝術學院創辦文學係,並以總政文化部長的身份出任文學係主任,首屆招收三十五名學員,我有幸考了進去。我的同班同學中有許多人後來都成了文壇的佼佼者,如莫言、王海翎、李存葆、宋學武、朱向前、黃獻國、李本深、崔京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