鍥子(1 / 1)

我不知道我在哪裏,我是誰,我隻知道我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眼前這個銀發飄揚的男人。他每天都在這裏,對著我身後的桃花樹喃喃自語。可是,經過三千年的風吹,三千年的雨打,我仍舊說不出一句話,隻能癡癡的望著,無聲的陪伴著他。後來我知道了,我是一塊石頭,那桃花樹下的一顆石子……

四千年的一天,我見到了除他以外的其他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我聽見他對他說:“四千年了,古月天尊何以拋棄蒼生,古月天尊可想,也許古陽天尊早已投胎傳世?”

“古陽既然把天地交給古通,便再也不會過問,當初古陽殉身這人間,還人間一太平,她已是盡了這封古天尊的職責,剩下的就交給你們天帝神仙便可。”古月伸手撫著桃花樹幹,“我將古陽的一縷精魄投入這桃花樹內,她又怎會投胎轉世……我要等,等她重生。老君,日後不必再勸,這封古屆也不必再來。”

那老人歎了一口氣,畢恭畢敬的行了大禮便走了。

原來……他叫古月……

這四千年的相守我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日夜守著的這棵桃花樹,就是當年的古陽……我無數次羨慕這棵桃花樹,如果我是那棵桃花樹該有多好……可是,我又希望我隻是一塊石頭,能夠永遠的陪在他身邊,他是遠古的開天辟地的天尊,而我,隻是一塊石頭……我又怎能跟他並肩站在一起。

後來,我也記不得過了幾千年,隻記得一片動蕩,之後,他喃喃的說,朔風蘇醒了。我看到了他眼神中的歡喜,然後就隻能他的衣角一飄,他便沒了……這是他幾千年第一次離開這個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感到害怕,古月,他是否還會回來?我也是第一次萌生想幻化人形,跟在他身後,默默的跟著他。我不知道他去了多久,大概一年,大概兩年。可我再次看到你的時候,他的身邊卻多了兩個人。一個黑發黑衣的男人,一個紫發紅衣的女人。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能和他媲美的男人,然而,那黑衣卻是陽剛多一點,而他,妖豔一些。後來想想,我也是無聊,居然能將他們相比較。而身後的那個女人,明明很溫柔的看著我身後的古陽,明明很溫柔,可是我卻獨獨感到一股涼風,和從心底的厭惡,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隻是覺得,眼前這個女人讓我感到抽搐的憤怒……這是我幾千年來,第一次覺得憤怒……

“阿紫,七千年前,難為你了……”古月摸著阿紫的頭發,回頭瞅著那桃花樹的古陽,“當初你和朔風選擇用盡神力救古陽的一縷精魂,我放在了這棵桃花樹裏,我每天都能感到古陽的微弱的靈壓,可是,七千年了,卻絲毫沒有進展。”

“古月,你當真感覺到古陽的靈壓?”阿紫吃驚的問。

“我和古陽是開天辟穀的混沌之神,有著同樣的根係,她的一絲一縷的變化我都感覺得到。”

阿紫笑笑,“也許,時候未到,古月,你不必著急,我和朔風僅僅用盡了靈力進入沉睡,這一睡便是七千年,古陽要自己召喚她的三魂七魄,談何容易?”

夜裏,古月,朔風和阿紫擺了一桌酒席在桃花樹前,古月說,他七千年來,第一次覺得回到了從前,第一次覺得溫暖,他說,七千年守著古陽,從不沾染一滴酒,怕睜眼,古陽就消失了,他說,如果回到七千年前,寧可犧牲的是自己。

朔風深深的看著那棵桃花樹,“我又何嚐不是……”

獨獨阿紫在旁邊默默無聲,雙手緊握著酒杯,關節隱隱泛白。

不知過了幾天,喝了幾天,也許是古月常年沒有好好安穩的睡一覺,在迎接黎明前,古月和朔風就雙雙倒地。阿紫悄然站起來,恨恨的盯著眼前的桃花樹,目眥盡裂“古陽,你憑什麼!當年便是你主宰著整個天地,你法力高強,你絕世無雙,就連古月和朔風都對你青睞有加,而我,而我隻能是你的配角!永遠襯托著你,當年,那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不直接把你殺死!永世不得超生!我用沉睡七千年,妄想喚起古月的丁點好感!可是我等到的是什麼!他居然真的收集了你的一縷精魄!”阿紫整個人突然放鬆下來,嘴角帶著魅惑眾生的笑“不怕,古月和朔風的酒裏我早就灑了解憂散,至少要沉睡個幾年,我要怎麼折磨你呢?”說著,用長長的指甲劃著樹皮,發出滋滋的慘淡聲音。

我是害怕的,這個女人已經被嫉妒整個吞噬,我更沒有想到,古陽的死和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我看著不遠處的古月,古陽尚且存留一絲精魄還這般痛苦,若是連這一縷精魄都沒有了,他該如何,我不敢往下想,有種強烈的欲望,掙脫出來,阻止阿紫的行為。

“算了,你這一縷精魄也未必能經得起這時間的摧殘,今日,我便讓這天地間,再也沒有古陽這個封古天尊!”

“不要!”這是我七千年來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話,我的魂魄脫離了那小小的石子,硬生生的接下了阿紫的一掌。我覺得我五髒六腑都在撕裂,可是眼睛還死死的盯著古月,若有來生,我願意做你身邊的配飾也好,發絲也罷,希望,生生世世永遠跟著你,直到這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