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師兄,三師兄,你看我如今也培成了一株花了。”
三師兄少俞甚仙姿卓然,清淡眼風一掃,自去斟茶,語氣也似輕飄:“你若連一株野花野草也養不活,便也不必再站在這青萋山了,我們亦不忍心認了你。”
“……”
她以為,那件事害她丟了老大的臉子。且少俞不在她出去炫耀之前說,偏偏要待她滿島跑遍了再來諷上一諷,此等行為,忒不厚道!因了少俞的陰險狡詐,她至今也再未學過禦植術,如此,青萋山隻少俞一人此術甚精深,可見其何等陰險啊……
回憶至此,相信聞者能夠想見,她與少俞的關係,在曾經是何等的水深火熱了罷,也就能夠想見她此時此刻的心情是何等的,驚悚了罷!
因而,花口夭夭這一句問,她是怎樣也無話可答的。更甚者,她私以為這是少俞本著同門之誼而為罷了,並無甚麼不可言明之情,一切僅是她們的誤會,誤會!
她還在暗自掙紮,耳邊響起風聲,晃眼一望,滿眼清淺的藍,上有銀色暗繡,隔著太近了,鼻中嗅出了木香,沁人心扉。深嗅了幾嗅,就聽少俞不甚客氣,卻又聽不大出來他的客氣的話:“此處隱蔽,不知帝君如何來了這裏?”
聽聞這一聲喚,她渾身一個激靈,是了,這繡上的明月夜花紋太過熟悉,不是青華又是誰?抬眼望去,正正好瞧見一雙相握的手。如若她現下還是個人形兒,相信嘴巴已合不攏了。
青華捉住少俞的手腕,一動未動凝視的模樣,以她的角度來看,甚美好甚養眼。且少俞一臉不情願又不好表現出來的模樣,實在引人遐想。
其實,是她誤會了。青華之所以捉住少俞,是為了阻止少俞伸手撫上玉雕的麵頰,凝視少俞的時候,也未見得是真正在看少俞。隻是她陷入遐想的深淵已無法自拔,自然連遁逃也遲了許久。
多虧少俞一句話驚醒了她,“帝君無話可說了?”少俞在挑釁一方帝君,這是以卵擊石的大錯,並不像少俞平日作為,她暗暗為他捏一把冷汗。青華這時才有了反應,低頭掃一眼少俞譏諷的笑,淡淡轉頭看玉雕,聲音寡淡:“她的法身,原是被你們藏在了此處。”
倏忽,她心中激痛無比,為眼前聖潔麵容一如既往的平靜無瀾,即使時過境遷了,她還是無法淡然處之。她甚自責,隻覺得自己真是沒有出息,怎對得起曲宸神君一番教化。
那一回,曲宸滿麵痛惜。她以為曲宸向來吊兒郎當,不會有這麼認真的模樣,這一回見著了,居然是為了她的癡傻,陡然心中湧起愧疚來。
曲宸以一種她從未聽過的語氣,平淡地說出這麼一些話。他說,青華之於她,是一場劫數,即是一場劫,跨過便好,從此各歸各路,再不相幹。彼時,她深以為然,決定抽身而起,隻心中怎麼也散不去一股氣。現下想來,這股氣名喚遺憾。她遺憾青華是她的一場劫,可她卻不是青華的一場劫。她之於青華,隻迎麵之清風,裙邊之露水,即沾即逝,起不了一絲漣漪。
她為這一場不對等而遺憾,此間,她頗覺遺憾。不願再看再聽下去,她此時隻願遠遠離去,獨身自處。
青華淡淡望向玉雕,淡淡道:“我與你有甚麼話講,我隻是來看看她。”少俞陡然怒氣勃發,難以自抑,調子稍稍拔高:“你此時來看她,是不是有些晚了!”青華未有甚麼反應,隻是陡兒拿手往空中一揮,捉住了一隻小小牛虻。花口夭夭忍不住驚出一身冷汗,迅速由少俞肩頭飛起,引來青華與少俞視線,花口夭夭圍住青華緊握拳掌打轉兒。
少俞有些困惑:“這是?……”倏忽,長生帝君也顯出身形來,少俞有些微驚:“長生帝君,您怎麼……”長生伸出手掌,冷然道:“未有甚麼,隻是來接調皮的寵物罷了。”話落,銀藍燕尾蝶已妙曼地停於他指尖,美麗翅翼一張一合。
少俞望著詭異的一幕,素以英武冷硬著稱的長生帝君之寵物乃是一隻燕尾蝶?不由幹幹訕笑:“帝君的寵物,果真是,妙曼無方……”長生微微頷首回應,轉而望向玉雕,再望向青華,道:“你尋了許多年,此次可是尋到了?”青華淡淡:“還未尋到,她,不在這裏。”
長生未再說甚麼,轉身要離去,指尖的燕尾蝶卻飛將起來,往青華處飛一飛,複又往長生處飛一飛,來來回回幾次,長生低頭凝視,冷道:“隨我回去。”轉身便帶走了燕尾蝶。
花口夭夭在心底淚流,舒舒啊,不是師姐不救你,實在是時不利我啊!你自求多福罷,千萬別給捏死了,此等死法實在不忍直視,你可千萬別要肚破腸流了,煩我為你收屍都收不幹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