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侖死後,有一個時期法國人不願意想到拿破侖。與其說是政治原因,還不如說是征服的狂熱過去後,每家每戶對戰死親人的懷念,變得刺痛而具體。那麼,一個國家的上百萬戰爭受難者,巨大的生命犧牲代價,要多長時間才能夠把這樣的傷痛抹去呢?對於健忘的人類,短則10年,長則20年就可以了。
年,在拿破侖離世9年之後,幾百萬孤魂野鬼依然遊蕩在昔日的戰場,他們也許還是一些老人夢中流著眼淚去伸手觸摸的孩子,可是,對於新一代成長起來的法國人,他們已經是被抹去的曆史塵土。而偉人,卻因傳奇而再生。已經到了拿破侖“榮歸故裏”的時候了。
迎回拿破侖的法國當政者是路易·菲利普國王。他的當政是另一場被稱為“七月革命”的武裝奪權的結果。當然,這還不是法國的最後一場革命。雄偉的凱旋門剛剛完工幾年,香榭麗舍大道擠滿了迎接拿破侖的巴黎人。送葬的隊伍聲勢浩大,相對於拿破侖的大軍,他是孤身返鄉。當他在靈柩中獨自穿過凱旋門,耳邊響起“皇帝萬歲”的呼聲時,不知拿破侖是否想到,這個凱旋門,原本是他在奧斯特利茨戰場上留給士兵們的一個虛幻榮光的許諾。
拿破侖的靈柩,走的就是我們今天走過的這條路線,隻是兩邊的景色和今天完全不同。香榭麗舍當然還遠沒有那麼摩登。大宮、小宮是60年後的1900年建成的,亞曆山大三世大橋,也是在19世紀末才建成的。這座橋是以俄國沙皇命名的,這位沙皇曾經親自趕來,為大橋安放了奠基石。他的爺爺就是在奧斯特利茨戰役中敗給拿破侖的亞曆山大一世。時過境遷,俄國和法國已經結盟。大橋的命名,就是為了紀念他所建立的這個俄法聯盟。
拿破侖被安葬在榮軍院的穹頂教堂。今天,這裏是一個需要買門票才能進去看一眼的地方,這是墓葬設計的經典作品,確實非常值得一看。按說它也是地宮墓葬的形式,可是,設計師顯然巧妙地打破了傳統的構造。在安放棺木的位置,打通了地麵與地宮的樓層阻隔。拿破侖墓不再給人以陰冷的感覺,肅穆的沉澱和光榮的上升,都以法國人特有的藝術方式,完美地得到了表達和兼顧。
在拿破侖的靈柩穿過凱旋門45年之後,這個似乎是專為武士建造的凱旋門下,第一次舉行了一位作家的葬禮。這位作家就是維克多·雨果。這一天,舉國哀悼。也許,這是大革命以來,法國人第一次全體靜默,第一次有機會共同反省和思索。
雨果筆下的大革命是矛盾的,顯然可以從中看到雨果的心靈掙紮。在《九三年》裏,他列舉了舊製度的殘酷和不公正,列舉了大革命對舊製度的改變,也列舉了同時發生的大革命的恐怖和殘忍。這一切都集中地、典型化地堆積在一起,似乎使人們無所適從。但是在法國,這是無數人看到的事實,這是無數學者列舉過的事實。這似乎是作為文學家的雨果也沒有能力解決的悖論。然而,是雨果,第一次把善和人性作為社會進步的衡量尺度,放在了法國人麵前。
在雨果的一部部作品中,站在最受矚目位置的,是弱者,是沒有階級、地域、血緣、道德等任何附加條件的弱者。他把社會如何對待弱者作為一個社會是否進步的標誌,放在了世界麵前。
年前,巴黎人傾城而出為其送行,經過凱旋門下的,還是一個站在雲端的“偉人”:45年後,他們相隨送過凱旋門的,是為法國所有弱者呐喊的一個作家。幾千年歐洲文明的積累,才最後在法國完成這樣一個轉變。從這一天起,法國人終於明白,不是因為有了拿破侖,而是因為有了雨果,巴黎才得救了,法國才得救了。
拿破侖一代帝王,橫掃歐洲大陸,建立龐大的帝國;雨果一代巨匠,才華橫溢,奠定不朽的文學帝國,我認為兩個人都是了不起的,是值得法國人驕傲的!文韜武略,向來是咱中國人的追求之才,看華夏幾千年,又有多少人是真正的文韜武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