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琴白衣(1 / 2)

十六歲那年,父皇為我選了一位琴師,教導我皇家樂曲。

初見那天,他穿著月白色的長衫,眉目俊俏,懷抱一把古琴,緩步向我走來。

他屈膝下跪,恭敬地對我說:公主,以後就由我教習您宮中樂曲。

隔著長長的漢白玉鋪就的石階,我提起長長的的裙擺,挽起華麗的流蘇,向他走去。古老的廣場散發著遠古的味道,道路兩旁新種下的櫻花鋪滿了皇城。來參加這祭天儀式的人都饒有興致的看著一國公主緩緩地走下層層石階,親自扶起那一介平民。

我扶起他,輕輕地對他說:好。

皇宮裏有條通往宮外的河,因為太過荒僻鮮有人來。可我卻愛河邊鋪滿的青灰色的石階和圓潤的鵝卵石,因此把上課的地點選在了這條河旁的一個亭子裏,有故去的妃嬪為它取名“清涼台”。因為這裏四季涼爽,就像失寵的妃子的心境一樣。

我常常坐在清涼台上發呆,想著若生在尋常百姓家的生活,可恨生在皇家,從小便沒了自由。

我不能像哥哥們那樣長大,也不能像哥哥們那樣自由,可以隨時出入皇宮。我隻能活在這小小天地裏,等待著有朝一日父王為我指派一戶好人家。

第二次見到他,就是在這清涼台。

他說:我叫秧池。

我看著他漂亮的眉眼,輕輕笑了。

:秧乃國姓,若沒記錯,隻有北方黎國秧氏才可配用這個姓氏。而黎國早在八年前便已滅國,至於你,敢稱秧氏,定是黎國後人吧。

秧池勾唇一笑:正如公主所說,黎國早在八年前就已滅國,秧氏一族,全部在那場大火中消失,那麼我為何不敢稱為秧氏呢。

我看著他,月白色的長衫穿在他身上顯得十分儒雅:秧氏是滅了,可黎國皇子我卻見過,想來若是還活著,也有你這麼大了罷。

秧池的臉上帶著淡淡笑意,我看著他衣襟上的簡素花紋笑道:從現在起,你不再叫秧池,你叫池域。

池域緩緩行禮:是。

在這清涼台裏,亡國皇子池域為我彈奏了第一支曲子,鳳囚凰。

我不再過問秧氏的情況,也不再過問他是否擁有複國大計,我隻知道,在這短暫的時間裏,我是自由的。

今天是已故皇後的忌日,母後生下我不久就死了。可憐諾大一個皇城,卻隻有我一人記得母後的忌日。

在我的記憶裏,母後的身影漸漸變得模糊,我已經記不清她的樣子了。就連她最喜歡的蘭花,都快落盡了。

飛舞的蛾子在燭火的映襯下在牆上投出細碎的陰影。昏黃的燭光映的整個大殿忽閃忽閃的,恍若一座鬼城。

我穿著素白的衣裙,披散著長長的頭發,屏退了所有的婢女,隻留下侍衛雲影。

雲影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知道我的性子。我不說話,他便不會說話。

我說:雲影,你說父王到底愛不愛母後呢。

雲影冰冷的聲音落在這寂靜的宮殿內,沒有任何溫度:君王之愛,雨露均沾。

:那母後這一生,求的是什麼呢。

雲影沒有回答我,宮殿裏重新寂靜下來。

我轉過身,作為一個護衛,他真的很稱職。此刻,他的劍已經架在了不遠處抱著一把古琴的池域脖子上。

池域滿目淡然,麵色平靜如水,絲毫不畏懼脖子上的劍。

我衝著雲影擺擺手,任由池域向我走來。

他在宮殿中央緩緩坐下,看著我,眼神沒有任何波瀾:公主,讓我為您談一首曲子吧。

池域用一首不知名的曲子讓我暫時忘掉了悲傷,慢慢的睡著了。

醒來之後,池域依舊坐在地上,雲影依舊站在我身旁。

池域慢慢的站起來,走到我身邊,他說:公主,你可知何為琴。

我說:心為琴。

他問:那何為心。

我看了眼空蕩蕩的宮殿:帝王之家,怎配有心。

我是這個國家的長公主,我身上有自己的責任。就算未來父王一紙詔書要我去那苦寒之地和親,我也毫無怨言,因為我是這個國家的公主。自小有著百姓羨慕不來的錦衣玉食,怎敢奢望自由,怎敢奢望有心。

他定定的看著我:可我所認識的長公主,是有心的。

我揮袖離開了宮殿。

我夢見了母後,夢中的她仿似二八年華,芊芊玉指輕撫我的長發,她看著我愈發像她的臉柔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