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因為京城裏某個大人物,不得不給顧荷半年時間,而這半年時間已經快要到了。
祝家家主祝澤清是一個老謀深算的人,城府比許多人都要深,他的目的不是要讓祝家在汴溪一手遮天,把汴溪主決完全當做透明人。如果這樣做了,也許祝澤清第二天就會被緹騎司的人盯上,正如他現在派人死死頂住顧荷一樣。
祝澤清的目的,是為了讓汴溪祝家回到京城……
顧荷從齊遠出來之時,坐在黑油布的馬車裏自然不可能有人看到,但祝家眼線極多,發生了祝元那檔子事之後,說不定某一個在齊遠中低著頭掃地的老頭,就是祝家監視顧荷的。
祝家眼線藏身於牆角的陰影裏,見顧荷已經疾步往齊遠走去,往下拉拉鬥笠,隨即回到祝家報信。
祝澤清坐在書房之中,雙手攤開一本書在燭火下看著,頭也不抬道:“你確定看清楚了?”
那個祝家眼線已經將鬥笠取下,彎著腰,眼角餘光隻能看到祝家家主一隻手翻著書,說道:“稟家主,我的確看到顧荷先從齊遠出來上了一架馬車,趕車的人是主決府管家。”
“於敬泰……那個老頭子不好好當他的主決,湊什麼熱鬧?”
祝澤清翻著書自語,下麵彎腰站著的祝家眼線不敢接話。
“他去了主決府,多長時間?”
“大約兩個時辰。”
“之後去了什麼地方?”
“去了黎順家裏。”
祝澤清哦了一聲,眼睛從上一行字跳到下一行字,隨意問道:“黎順?"
“黎順是一個經營皮貨生意的商人。”
祝澤清問一句,站在下麵的祝家眼線就答一句,不敢多,不敢少。
“家裏有什麼人?”
顧荷從九溪而來,以前的事情鬼影已經讓人查的很清楚,不可能憑白就認識一個汴溪商人。
祝家眼線恭敬答道:“黎順生意遇挫,家中已經沒有下人,隻有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女兒叫黎琬藝,兒子叫做黎平。”
“哦。”祝澤清關上書,淡淡說道:“你可以走了,出去後在賬房支二十兩銀子。”
祝家眼線低聲道謝,小心翼翼不敢發出一點腳步聲離開之後,祝澤清挑挑蠟燭,說道:“鬼影,你怎麼看?”
書房中響起沙啞難聽的聲音道:“家主想問何事?”
“你知道我想問什麼。”祝澤清坐回椅子上,說道:“顧荷會不會有可能恢複修為?”
沙啞難聽的聲音沉默,然後回答道:“齊遠中有個齊老先生……“
人的名,樹的影。聽到這個名字,祝澤清臉色變得有些鐵青,閉著眼睛想了想道:“處理不好這件事情,汴溪祝家永遠都是笑柄,沒有出頭之日,汴溪祝家,就永遠隻能呆在汴溪。”
“元兒死了,這個仇不能不報。”
祝澤清轉頭看著書房的暗影裏,說道:“那個黎家女兒是怎麼會事?”
“黎琬藝在襲風樓當過一段時間清倌人,化名秋怡……殺房騰的時候,是她帶顧荷去的。”
祝澤清點點頭,對秋怡如何去了襲風樓,在襲風樓中的生活怎麼樣完全沒有興趣。隻需要知道顧荷和秋怡有關係,而且關係不淺,這就行了。他片刻之後說道:“做兩手準備,試一試顧荷修為恢複了沒有,然後盯著黎琬藝。”
“如果顧荷不出齊遠怎麼辦?”
“那就等到他出來。”
……
……
夜已經漸漸深去,顧荷回到齊遠的時候,煙蘿果然還沒有睡覺,雞湯放在桌子上已經冷了。
顧荷看到煙蘿碗中隻喝了一半同樣冰冷的湯,惱怒問煙蘿道:“你沒有吃東西?”
小女孩低著頭絞著手,偷偷看了一眼顧荷,有些委屈道:“沒有……”
顧荷瞪著煙蘿不說話,小女孩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往常一天三頓飯,每頓飯都要吃許多,今天雖然自己來得有些晚,但走之前已經將雞湯都盛好放在桌子上,原本想著煙蘿在自己離開後不會餓著,但煙蘿沒有吃東西的事實,始終讓顧荷感覺到頭疼。
煙蘿又偷偷看了顧荷一眼,見少年冰著臉一話不說,期期艾艾道:“哥哥,煙蘿錯了,煙蘿不該不吃飯。”
顧荷怒意稍減一點,說道:“為什麼不吃飯?”
煙蘿低著頭,半晌又抬起頭,見到顧荷仍然盯著自己,這才壓抑住眼角的淚花,略帶哭音道:“哥哥不在,煙蘿不想吃飯。”
顧荷一怔,想起今天才從這裏離開時,自己尚且猶豫不決,想必那時候的心情顯於臉上,被煙蘿瞧出了端倪,所以會擔心自己,後來的事情發生得有些出乎意料,所以聽到煙蘿沒有吃東西,顧荷才會想疼愛自家孩子的大人一樣,火氣一下子湧上來。
心裏頭的怒意如潮水般消減,顧荷憐惜摸摸煙蘿的頭,長長歎口氣道:“煙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