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誠然,過份的高傲不足取,然而,過份的自卑卻會使人毀滅一切,包括事業、愛情……

——題記

雨在淅淅瀝瀝地下著,蕩滌著房屋,蕩滌著青山,蕩滌著一切……她倚在門旁癡癡地望著。白底的襯衫印著一圈圈天藍色的花紋,深藍色的褲子,頭發不經意地用橡皮筋紮成一束貼在耳朵上方,這一切在雨中顯得分外樸素,分外潔淨。她滿臉莊重的神色,眼裏帶著一絲羨慕,更多的則是憂傷,像一座石塑的雕像,一動不動地站著,望著電線上歇著的一對燕子。伶巧的身體,修長的剪尾,一身光滑的羽毛經過雨水的衝洗更加油亮起來。它們完全不在乎雨水的洗刷,像是故意顯示自己的幸福一般,毫不羞澀地站在一起,顯得異常親密。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她又幾乎不出聲地吟起晏幾道的《臨江仙》。而此時雖剛剛初夏,花卻早已經凋謝了,雙燕也沒有飛。可是,她卻是低吟著這詞句從花開賞到花落現在;又從燕雙棲中看到“燕雙飛”了。

“你變了。”慶年那深沉而失望的聲音總在她耳邊圍繞著,不曾消失。

我變了,我確實變了。我被愛折磨地幾乎快瘋了。她在心裏發狠地說著,幽幽地歎了口氣,嘴裏含糊地吐出兩個隻有她自己才聽得到的字:“慶年。”

是啊,那個原本應該與她共賞“雙燕戲雨”的人在哪裏呢?此時此刻他在幹什麼,在想什麼呢?唉,人為什麼要相逢,為什麼要有記憶呢?李穎唐謂歎著,往事像這不停的小雨淅淅瀝瀝,點點滴滴灑在她的腦海裏。

李穎唐的童年是不帶一點兒色彩的:五六歲時就履行著長女及大姐的職責,帶著年幼的妹妹知道上學。而後母親又給她生了個弟弟,她隻好邊讀書,邊看護弟弟,知道初中畢業。上了高中,要在學校寄宿,她才從家務中解脫出來,開始了真正的,自由自在的生活,那時她才15歲。

學校是建在公社的一座山腰上,一條彎彎的水渠環繞著學校,日夜不停地流著流著。學生的宿舍很簡陋,一座二層樓的木板房,下麵是食堂,上麵就是學生宿舍,夏天熱得要命,而且一天到晚都有煙熏著,而正對著宿舍門的竟然是一個不知道何時葬於此的墳墓。奇怪的是沒有一個女生害怕,即使半夜上廁所,也不驚懼。廁所就在宿舍右邊很近很近的地方。在公社念書的大多是農民的子女,所以學校沒賣菜,學生隻是每個星期回家一趟,帶一大罐自家的酸菜吃上一個星期。食堂隻管蒸飯,米要學生自備。一放學,學生就如同上戰場似的,搶了自己的飯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然後就匆忙地洗完飯盒,洗完米,添上水,又把飯盒小心翼翼地放進蒸籠,一直浸到下餐才吃。就是如此,飯也時常不熟,大家隻能吃夾生飯。

生活是很淒苦的,有的學生悄悄地哭了。可李穎唐卻感到滿足,她寧願吃酸菜、咽夾生飯,寧願住蒸籠似的宿舍也不願意回家。自她懂事起,幼小的心靈就投下了陰影:父母不愛她,不讓她看小說,不許她午睡,不準她出去和小朋友們玩,還常常為一件小事在大庭廣眾之下責罵她、打她。在父母麵前,她養成了逆來順受的性格,一聽見他們的聲音,她就不由自主地打顫,立即出現驚恐的神色。她忍耐著一切,仇視著一切。念初中後,她懂得了發泄,一遭父母辱罵,她就找弟弟出氣,狠命地出氣。這雖然能減輕她一時的怨恨,卻無法抹去心靈的陰影,隻有可悲地將無辜的弟弟逼進了她的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