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吃過晚飯後,王凡便回君子閣去了。
喬月本在屋中讀書,卻聽得屋裏一端傳來金牙坤的鼾聲,心中頓時無感。不出半晌,卻又聽見門外一陣嗚嗚聲。喬月心中疑惑,運功側耳細聽,卻也分辨不出是什麼聲音,便起身出門察看,發現門外花苑上卻是坐著一人。
喬月輕步走近,這一瞧卻是下了一跳。
竟然是林尋團坐在地啜泣。
原來喬月回屋,金牙坤倒頭睡去之後,林尋一人心煩意躁,尋了一蒲團,坐到花苑裏發呆。
夜空當頭,蟲鳥低鳴,林尋不由得想起了林湘兒來,也不知道姐姐如今怎麼樣了。又回想起以前在林家的日子,如今這般田地,可謂是天差地別,想著想著眼角一潤,不禁的抽泣起來。
卻不知喬月耳力異於常人,如今見喬月站在一旁,臉上無光,喝道:“看什麼看啊?”但是帶著一口哭腔,聽起來似乎是在發嗲。
喬月扯過蒲團,打笑道:“怎麼又哭了?真沒出息。”
喬月尚未坐穩,就聽林尋嚷道:“你幹什麼?”喬月知道林尋心情不好,也不生氣,笑道:“有什麼心事給姐姐說說聽。”
林尋一聽姐姐兩字,心中更是煩躁,喝道:“滾,別來煩我。”
喬月小嘴一嘟,嘀咕道:“本來就比你大嘛,我就是你姐姐。”
林尋隻感覺怒火中燒,越想越覺得喬月行為可疑,賴著自己一路跟到國子監不說,還屢次故意壞事。林尋冷哼一聲,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一直混在我身邊?是不是林季和派你來的?
喬月一愣,沒想到林尋會懷疑自己?當即杏目怒睜,喝道:“你胡說什麼?”
喬月其實也是疑惑,自己逢師命下山救人,恰好救下林尋與金牙坤,自己無路可去隻好跟著他們來什麼南雍讀書。喬月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對眼前這個男子如此依賴,這是與師傅在一起不曾有過的感覺。
林尋此時已是心魔上頭,兀自亂叫道:“我說叫你滾。”
這句話說得之恨,出乎了喬月意料,不禁捂住嘴巴瞪著林尋,眼淚不爭氣的滑過臉龐,滴落在蒲團上,映出點點水痕。
林尋瞧見喬月傷心落淚,心中卻是前所未有的暢快。
喬月抽泣道:“我…我師傅叫我下山救人,然後叫我跟著所救的人,再也不要回去了,我…我做錯了嗎?為什麼都不要我?”
林尋聽得一怔,問道:“師傅…你師傅是誰?”
喬月痛苦的搖頭道:“我師傅,我師傅叫我不能說,我不能說。”
林尋聽到喬月哭訴,也不論其真假,忽覺得兩人處境竟是如此相似,不由泛起同病相憐之情,當即苦笑一聲,自語道:“嗬,同是天涯淪落人。”醒過神來,隻覺得右臂一麻,林尋撇過頭來,見喬月已經臥在自己肩上睡去。
與喬月認識已有幾日了,林尋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細看她。微微紅腫的雙眼微閉,眼角還有淚痕,細長的睫毛上也是淚珠瑩瑩。隻見喬月肌膚勝雪,發如堆鴉,林尋不想她容貌竟是如此美妙,與那錦衣華貴的姬無霜比起來,卻更是純美幾分。
林尋隻覺得鼻翼間香氣撫人,心中緩緩平靜下來,多麼希望自己還是那個無所事事的林家闊少,或者是那個小帳房也好。
明月當空,微風扶過,花苑中的風信子,虞美人,紫玉蘭花瓣一陣起落,飄在空中,遠遠望去,好似根根柔指握住了那輪皎月。隨後又化作一地落紅,隨著林尋心中的煩悶一同散去了。
以後,自己還能看到這樣美的星空嗎?
林尋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己的房間。眼睛剛一睜開,便聽到門外王凡叫喊:“林兄,月姑娘,要遲到了。” 金牙坤平日雖然隨性,但如今想到自己要在這國子監讀上整整三年書,橫豎也是個讀書人了,立馬就改掉了老爺的毛病,起來得比其他二人都早。
林尋起身穿戴好出來,就見到三人都在外麵,偷偷瞥了一眼喬月。她正一臉平靜的望著自己,好似昨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如夢一場。
才一見麵,金牙坤就甚是激動,忙抓住王凡問道:“王兄早,不知今日是哪位先生的課?”
王凡笑道:“王兄,你今日跟我去聽那廣文館楊夫子的課。”然後又朝林尋道:“按課表,林兄要去那算學館聽課。”
喬月一聽沒有自己的課,忙問道:“師兄,那我呢?”
王凡撓撓頭,尷尬笑道:“那群夫子迂腐著呢,都不願收女子去聽課,說什麼有辱先賢,女子無才便是德,月姑娘隻有去那真武館學習了。”
喬月低頭,輕輕嗯了一聲,又聽王凡囑咐道:“月姑娘,可要萬萬小心真武館裏那幾個大官人,端的不好惹。”
喬月婉然一笑,好不迷人,道:“多謝師兄了。”
四人當下無話,分三路去聽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