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媽忙著低頭衝著麥片,沒有注意到趙爸的反應,直到聽到心跳儀發出“滴”的尖銳刺耳的聲響才抬起頭,看見屏幕上的心率圖竟然成了一條直線,而趙爸雙眼圓瞪,卻毫無生氣。手中的杯子‘啪’的一聲掉落在地,滾燙的開水濺了她一身她已經顧不上了,焦急地就往門外衝。
“醫生……醫生在哪裏!老頭子不行了……”
綁架事件隨著趙雨涵的落網而告一段落,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說的就是這一道理。死沒有讓她解脫,她最終還是沒能逃過法律的嚴懲。趙爸最終沒有搶救過來,趙雨涵肚子裏的孩子也沒能保下來。顧詩雅因為包庇通緝犯被捕,最後因法院證實其是受趙雨涵脅迫,不得已而為之,所以無罪釋放。但是這其中的緣故,大家心裏都清楚,陸家跟顧家幾十年的世交關係,也不會做得太絕,隻是兩家人的關係沒有以前那麼融洽了。
審判的那日,沒有任何一個親友團去法院陪她走過這艱難的時刻。盡管她多麼多麼的希望他能去看看她,可是他沒有。陳伍月,你永遠都是這麼無情,一如既往。母親是不可能了,父親因為她而死,所以母親是恨她的,恨不得掐死她!
法院以唆使他人綁架罪,故意殺人未遂罪起訴趙雨涵,最終的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入獄前趙雨涵提出了想見一個人,而那個人正在緊張地籌備婚禮,因為再過三天,就是她和陸銘軒的婚禮了。
冰冷的鐵窗,透明的玻璃,還有來來往往穿著警服的獄警。樂樂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和趙雨涵在這裏見麵。猶記得小時候,兩人總喜歡玩捉迷藏,每一次自己都找不到她,而她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找到自己;還喜歡下雨天不打傘在雨中漫步,然後淋得濕漉漉的回家被爸媽揍一頓;還喜歡一起跑到山上,把路兩邊的茅草都打成結,然後看著路過的人栽跟頭。後來有一天樂爸上山,栽了一個大跟頭,額頭中了一個大包,回家狠狠地揍了樂樂一頓。
灰色的囚服上寫著一排數字編號,長發也被剪短至肩頭長短,沒有了妝容,臉色有些慘白。從醫院轉到監獄之後,營養一直都跟不上,所以有些營養不良,弱柳扶風。雙眼無神,沒有聚焦,彷如對著大千世界已經絕望,毫無留戀。
樂樂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坐在自己的對麵,看著她拿起聽筒,看著她開口說第一句話,她的聲音已經沒有了往日裏的甜美,有些沙啞,像一個滄桑的男子。
“沒想到你竟然來了。”她的語調平淡無奇,沒有起伏,既不欣喜,也無半絲怨念。如果不是對她過於熟悉,樂樂甚至以為坐在她麵前的隻是一尊木偶。
“我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願意來。”樂樂看著坐在對麵毫無生氣地趙雨涵,無論心底多麼憐惜,但是心裏還是不願意原諒她。一開始,她介入她和陳伍月之間,做了她所不齒的小三,在遇到陸銘軒之後,她就選擇了原諒她。可是她後來一錯再錯,即使再大度的人,也容不下她這樣心思險惡的女人。
現在看她如此淒涼頹廢,這就是傳說中的報應嗎?
“你現在看我這個樣子,是不是覺得很開心?”趙雨涵蒼涼的一笑,臉上的表情也鬆動了些。
“開心談不上,我隻是覺得善惡到頭終有報。趙雨涵,我們之間,有必要走到今天這一步嗎?”
“有必要嗎?我也這麼問過我自己。萬嘉樂,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你該有多好呢。”她笑,笑得很蒼白。“或許你覺得我做得夠狠夠絕,無情無義,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假如你是我,你會不會也跟我一樣,被現實,被仇恨壓迫得喘不過氣來。從小到大,你奪走了我的一切寵愛,讓我永遠屈居你的腳下,讓我永遠都活在你的陰影裏,隻要你在一天,我就不會有好日子過。所以,我不要你活。萬嘉樂,你記住,隻要我活著,就一定不會放過你。二十年,你等我!”趙雨涵緊緊地握著手中的聽筒,隔著玻璃都可以聽到對方骨骼霹靂作響的聲音。她平靜地麵孔下,是多麼猙獰可怕的話,誰都不曾聽見,因為,這是她們之間的秘密。
“你瘋了!”樂樂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她竟然還不死心。趙雨涵,你的恨究竟有多深?
“我是瘋了,被你逼瘋的。如果你爸因為你考試比我少了一分而罰你在大冬天跪一夜瓦片,如果你媽因為你找了個男朋友不如我的男朋友有錢就罵你是個賠錢貨,如果你爸十年如一日的在你耳邊不停地告訴你,如果你永遠都這麼落於人後,就不配做我趙鐵倉的女兒。如果是你,你恨不恨?”趙雨涵一直表現得很平靜,但是再說這句話的時候,音調突然拔高。
“你知道我那時候拿著99分的卷子跪在冰冷寒風裏,我在想什麼嗎?”她看著樂樂問。
樂樂抿著唇,不說話。她從來沒有想過,她小時候過得竟然是這樣的日子,趙爸趙媽那樣的人,竟然也會虐待自己的子女。猶記得那時候趙爸趙媽對趙雨豪挺好的,下雨天都還會背著他去上學,然後趙雨涵就眼巴巴的跟在父親身後,大大的雨傘蓋住了她小小的身子,一不小心就跌了一跤,見前麵的父親沒有回頭就又自己爬起來跟上去……
現在想想,其實趙爸趙媽挺重男輕女的。要說趙雨涵的成績不好,其實趙雨豪的成績才是平淡無奇,每一次考試都在六十分徘徊,結果後來,出國留學的卻是他。
“我在想,我真的是他們親生的嗎?我在想,為什麼我要受這樣的苦;我在想,我要怎樣努力才能超越你;我在想,如果沒有你就好了。”
樂樂震驚了,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使你心理扭曲了吧。“雨涵……”這一刻,樂樂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小時候,我總是故意跟你一起玩,跟你一起闖禍,然後看著你被你爸爸訓,看著他揍你的時候,我就很開心。真的,前所未有的開心,哈哈哈……”
“雨涵,我知道你生活得很苦。你的父母對不起你,難道你就可以怨恨整個世界嗎?這麼多年來,我如此真心的待你,換來的就是這樣的結果嗎?我自問我沒有什麼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的是你自己,不怪任何人。如果你不是心理這麼陰暗,如果你能坦誠地麵對這一切,如果你不是以怨抱怨,那麼現在的你,將會是另一番光景。你會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會有一個愛你的男人,可是現在,你把什麼都毀了,就因為你那可笑的仇恨,就因為你的偏執,你的固執。人生有很多美好的東西,隻是你被嫉妒和仇恨蒙蔽了雙眼,看不見而已。這個世界上,除了親情,還有友情,愛情,你豈能顧此失彼,毀了你自己的一生?如果你不是因為想要報複我,如果不是你無謂的猜忌和不安,或許你能和他好好地在一起。”
“晚了,晚了。”她近乎咆哮的吼道,雙手不停地拍打著玻璃窗,仿佛想要透過玻璃掐著對麵人的脖子一般,狠狠地。或許不提到陳伍月還好,一提起他,她就徹底崩潰了。陳伍月,那個她唯一愛上的男人,那個她懷上了他父親孩子的男人。一切都晚了,他們從一開始就注定不能在一起,因為有些路,從一開始她就走錯了。
“編號8079456,肅靜。”兩個獄警匆匆趕過來,一左一右的按住趙雨涵。“犯人情緒不穩定,立即送回監獄。”
看著被兩個獄警強行扭送回監獄的趙雨涵,樂樂的心中酸楚,說不出的感覺。她走到現在這一步,真的隻是她一個人的原因嗎?默默地走出南城女子監獄,樂樂抬頭望了望天空,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趙雨涵,希望這二十年的時間,能夠磨平你心中的怨恨。
“老婆,我們回家吧!”監獄門口,陸銘軒靜靜地依靠在黑色的車上,看見她走出來,立即迎了上去。
樂樂看著他,本來他是不讓她來的,是她自己一再堅持要來看看的。她怕他生氣,就偷偷地跑來了,結果還是讓他知道了。
看著他,看著這個即將跟她走完這一生的男人,樂樂突然就紅了眼眶,幾步跑過去抱住他。
“陸銘軒,有你真好!”
謝謝你,永遠這麼包容我,關心我,支持我。
謝謝你,還願意陪著我走完這餘下的一生。
謝謝你,這麼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