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實情(1 / 2)

雨墨的麵色一下子由蒼白轉為緋紅,口中囁嚅道:“事關主人性命,仆怎敢妄言……”

“狡辯。”巫月擱下筆,冷哼了一聲,“我方才特地提及清譽,就是擔心你顧惜蕭逸的顏麵,會為他飾垢掩疵。而你果然這麼做了。要知道,關於此案我並非全無所聞。當初在裴禦史家,柳永秀和蔡若嫣為了羞辱我,已再三強調過他是奸殺官眷。你既然到過現場,理應瞧得出端倪,卻為何絕口不談?再說那道術坊裏,住的盡是些卜筮、巫醫、伎樂之流,一夥紈絝子弟在此廝混,又能行出什麼正經事來?依我看,他困乏是假,中了‘美人計’是真,隻不好白日宣淫,才執意要去黃府繼續尋歡罷了。”

雨墨一聽這話,忙道:“娘子冤枉六郎了!那酒肆中確有一胡姬於席間百般獻媚,可六郎一向潔身自好,並未動過邪念。想必是有人私下買通了店家,要故意捉弄他。困乏隻是托詞,鬧到最後也不過點了她幾支小曲,趁便醒醒酒,絕無苟且之事。我隱瞞實情,是顧及娘子與六郎的婚約,不想讓您誤會。”

“誤會他是個風流成性的浪蕩子?”

“嗯。”

“那現場的情形呢?你含糊其辭也是因這婚約之故?”

“不全是……”

“還有什麼?”

雨墨苦著臉道:“說出來不怕您笑話。死人我雖然見過,如此慘烈的卻是頭一遭。當日我隻在那房中待了半盞茶的工夫,出門後便吐了四五回。夜裏亦是驚懼難眠,總夢見劉家娘子提著血淋淋的腦袋,要我還她命來……所以說,並不全為顧忌,委實是沒敢多看呐。”

“這倒是情有可原,”巫月頓了頓,微微勾起了唇角,“但還是瞎話。我就不信你連他們穿沒穿衣服都不知道。”

“我……”

“不用費勁編詞兒了,你的心思我都明白。無非是此案牽涉的女人太多,且證據對蕭逸不利。你怕我心生怨恨不肯相助,才一味地避重就輕替他遮掩,是也不是?”

捅破了這層窗戶紙,雨墨反倒覺得如釋重負。

“娘子睿智。”

“胡鬧!有道是‘一口氣在千般用,一旦無常萬事休’,命都沒了,你叫他做夢娶媳婦啊!”

“仆知錯了。”

“晚了,有一有二,沒有再三再四。既做不到坦誠,又何談生死相托。這糊塗案子不接也罷。”

見巫月起身要走,雨墨忙又跪倒在地,張著兩手,攔住了去路。

“娘子大人大量,且饒我一回,往後如再有半句不實,願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少拿空話哄我。大奸大惡多了,有幾個是真被雷劈死的。”

“那……那就叫我吃飯噎著,喝水嗆著,掉進河裏變個大王八!”

“哼,賭咒發誓也不忘占便宜,還想做個長壽龜貽害千年麼?”

雨墨撲閃著大眼向上瞧著,委委屈屈地說道:“您若舍得,拿我燉湯也成。”

“偏你會歪纏,都給我氣餓了!”巫月忍著笑轉回身,順手拿起案上的米糕咬了一口。

“哎,娘子……”

“你又想幹嘛?”

雨墨撓了撓頭,“呃——那糕上有土……”

“嘔……呸!”巫月忙將嘴裏的糕餅渣子啐進了漱口盂,憤憤道,“兩個冤家,我遲早死在你們手裏!”

“娘子莫急,我這就去做碗粥來給您壓壓饑火。”

“算了吧,我可沒你那份閑情逸致。”說著,她沉下臉指了指案前的繡墩,“從現在起我問你答,多餘的話一個字都不許講。”

雨墨心知這是要動真格的了,自不敢怠慢,也整衣斂容,規規矩矩地坐了下來。

巫月重新兌水研磨,翻開冊子,提起筆便連珠炮似的問道:“那日在道術坊參宴的都是些什麼人?姓什麼,叫什麼,幾個同窗幾個仆從?其中有沒有與蕭逸不和的?”

雨墨思忖了片刻後,慢慢答道:“做東的是太常少卿府上的嫡長子黃子昭,他和我主人素來交好,從無嫌隙。另一位是千牛將軍府的嫡孫王培新,此人雖出身武官世家,卻雅擅丹青,六郎時常登門與他探討畫藝,也沒見紅過臉。國子學的同窗就這兩位。還有倆蹭酒吃的,一個是門下省錄事家的葛世榮,一個是都水監主簿家的薑興。論門蔭資曆,他二人連太學都進不了,更算不得好友。平日裏隻會溜須拍馬,要說心懷叵測,怕是不敢。剩下的仆從加上我一共四人。六郎向來待下寬厚,陪席的幾個僮兒總能領著賞錢,沒有不愛重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