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距赫連昏迷已過大半個月,祈羽率部下行至甘州境內。祈羽掀開簾子,一股熱風夾著沙塵撲麵而來。他連忙縮回馬車中,穿好鬥篷,蒙上麵巾,這才跳下車。“什麼鬼地方?”祈羽嘟囔。甄雨莊走了過來,他並沒有穿戴鬥篷之類的,因為他的臉本來就像刀背砍過一樣,也不怕這風沙刮臉。“這就是瑪熱戈壁了。”沙塵飛揚,不見天日,禿岩蠻石,荒無人煙。甄哥彎下腰,抓起一把沙子送到祈羽麵前,說:“你看,隻有瑪熱戈壁才有這種火紅的沙土,和在茶室地板上發現的一樣。所以夕招是無辜的。”這時,一個人從車裏跳出來,祈羽笑了,雷叉衝了上去,一下把那人按倒在地,扯下那人頭巾,居然是四兒!祈羽晃到四兒麵前:“你怎麼會在這兒,我什麼時候說要帶你出來的,你出來就出來,躲在那兒幹嘛,你下車能正常點麼?”四兒眼淚汪汪地說:“我,我以為你們要北上去重泉……”遠處恍惚一個人影飄了過來,似乎輕功不錯。待近了一看,隻見那人身著藍白條紋長衫,非常非常藍,樣式非常非常簡單。他來到四兒麵前,低下身子撫去她臉上的淚水,柔聲說道:“沒有人會欺負你的。我最見不得女人的眼淚了。”說完詼諧地摸摸鼻子,瀟灑地轉身離去。四兒這才發現手中多出一張薄薄紙箋,還散發出淡淡鬱金香的味道,上麵寫著:”今夜子時晴時快雪館天馬流星廳,誠邀各位吃肉串不見不散楚香衰。“祈羽一把奪過,看了一眼說:“剛好我餓了,這就去吧那啥甄哥你懂的就前麵帶路,風叉,扶我上車。”他們在大漠中繞了幾個時辰,別說是晴時快雪館,連一個人類居住的建築物都沒見著。“我說甄哥,您老不會是在忽悠我們吧。”馬上的雷叉對馬上的甄哥說,“這樣下去,天都快黑了。”甄哥點頭道:“我也很多年沒回老家了……不過你要相信我!”雷叉等人聽後齊聲說道:“信甄哥,不迷路!”說話間,地平線上漸漸出現一幢小樓,隻是在蒸騰的熱氣裏模模糊糊,似有似無。“那一定就是了!”一路人馬狂奔過去。兩個時辰過去了,他們還在尋覓著……海市蜃樓一次又一次欺騙了他們……“這樣下去還不餓死呀!”霜叉對雷叉說道。祈羽在車中聽見便說:“我們不是自備幹糧了嗎?”“爺,都吃完了……”“啊,那怎麼行。讓什麼叉什麼叉的回去拿!反正是自助遊嘛。不知過了多久。“我不能忍受了!甄哥,你到底行不行啊啊啊!”祈羽的耐心快被折磨殆盡,隻聽他大叫。甄哥拍了下頭說:“往東!對!這次一定沒錯!”“你確定?”“恩。是東!”祈羽歎了口氣,說:“好,聽我命令,全體向西!”不出一炷香時間,果然找到了晴時快雪館。大家湧進去的時候,發現裏麵異常冷清,一個客人也沒有。不過,在如此荒涼的大漠裏,有人才奇怪呢。唯有一人端坐在黑暗的角落裏,身旁有一熄滅的爐子,爐上是一堆發綠的肉串,而那人的臉也和肉串一樣的綠。祈羽走上前,說:“我說香衰同鞋,那個,我們來晚了……”“不用說了。”楚香衰將手中扇子一開,一躍而起,說:“那位姑娘帶來了沒?”“你說四兒嗎?霜叉,把四兒給我拖過來。”楚香衰笑了笑,說:“不用了,她在外麵嗎?我去見她。”說完便出門去了。甄哥推了下祈羽,笑道:“祈少,……”祈羽怒道:“不要跟我講話!”“還在為帶路的事情生氣啊?……”大家坐在桌前喝了會兒茶,雖說這茶苦澀難咽,但在此時此刻,也是珍貴之物了。祈羽放下杯子,問:“你剛才想說什麼?”“不是不要講話嗎?”“我是說你不能和我講話,但我還是能和你講話的,而且現在是我問你話,你就得回答!”甄哥說:“哦。我剛想問,你那麼放心讓那個姓楚的去見你們家四兒啊?”“這個啊。這些年,我為了培養四兒這朵花花了大工夫,可是她讓我賠了更多的錢。如果有人把她贖走,簡直太好了。就算拐掉,也不錯。”“啊?你真狠心!如果有人把我家夕招拐掉,我一定會殺過去!話說回來,像夕招這樣唱歌動聽的女孩子在這行已經不多見了,真是太像我了……”“對不起,失陪一下……”祈羽看到甄哥臉上欠扁的表情,連忙抽身離開。祈羽走到後堂,閑逛了一會兒,忽然看到牆上有許多交錯的劍痕。湊近細看,居然還有許多小孔,倒像是被針紮出來的。可是這石牆如此堅硬,怎麼會有針孔呢?!正在思考之時,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祈少!”祈羽一驚,轉頭一看,原來是四兒。隻見她手中捧著兩個紙包,淡淡笑道:“可知廚房在哪裏?”“幹嘛?”“這是在武安時仙子姐姐開的藥,我想去廚房熬一下。”“那這麼多天在路上,你怎麼弄的?”“我幹吃的。”“你猛!我也不知道廚房在哪裏呀,你實在找不到就繼續幹吃唄。對了,你剛才不是和楚香衰在一起麼,你問他不就好了。”四兒臉上一紅,說:“他,他去後院殺羊去了……”“嗬嗬,你自己看著辦吧。”夜來了,冰冷,沉寂。祈羽裹得像隻熊一樣站在星空之下。銀河橫架於天。星密布,綴在墨色如漆的夜空上,流光閃耀。遼闊,蒼茫。大漠獨有的氣息浸入骨骼。這時,電叉從屋裏跑出來,說道:“爺,肉都烤好了。進屋去吧,別凍著。”屋裏生著火,十分暖和。祈羽忙脫了大衣,扔給了電叉。那大衣為海龍裘皮所製,雪白中帶有熒紫光芒,像一堆燃燒著的雪。而此時,四兒的臉上也燒著,她喝了點酒,有些微醉,何況楚香衰那溫柔的小眼神,也將她融化了。祈羽咳了一聲,走到爐前抓了一把肉串吃了起來。“還可以。”祈羽忙中吱了一聲,說完繼續啃著。楚香衰聽後,說道:“要不我再烤一些。祈少,你剛才都錯過了我的獨家表演呐。四兒,你還想看嗎?”四兒笑著說:“恩。好啊。”祈羽撇了下嘴,說:“想秀就秀唄,還找個理由。你以為我想看啊。自戀。”楚香衰後退三步,從腰間拔出扇子,拋向空中。接著一躍而起,旋轉三圈,右手抓住扇子。人剛落地,扇子在桌上一敲,桌上的盤子中一把生肉串飛向空中。隻見他左手在空中一劃,盡數抓過,又將其扔到爐上。那肉串竟然排成一排,十分齊整。他又躍到爐前,將扇子一開,來回扇了三下。爐火猛然升起,肉串淹沒於火中。他隨即抓起爐旁一些瓶瓶罐罐對其一陣亂灑。最後手指在爐壁上一彈,肉串竟被震出,飛到四兒麵前的盤子裏。楚香衰拿起毛巾擦了擦手說:“趁熱吃吧,剛才你都沒吃。”四兒一臉幸福,聽話地拿起一根塞嘴裏。祈羽手中的肉串也將消滅完了,他看了四兒一眼,說:“哎呦喂,還真體貼呀。那個香衰同鞋,你怎麼會這門手藝的啊?”楚香衰搖著扇子說:“我幼時遇見一位高人,他見我天資聰穎、骨骼精奇,是塊烤肉串的奇才,於是將畢生絕學傳授於我。可能我天生就有這方麵的氣質吧。”“我看你長著一副燒餅臉,怎麼不賣燒餅呢。”祈羽將手中竹簽一扔。忽然四兒大叫一聲,捂著肚子摔倒在地。楚香衰忙跑上前,將其抱入懷中。祈羽等人都圍了上來:這是怎麼回事?!“好痛啊……”四兒汗如雨下,臉色慘白。“難不成這肉串有毒?”甄哥嘀咕道。祈羽心頭一顫,剛剛他吃的比誰都多……“不可能!”楚香衰此時眼淚汪汪,他緊緊抱著四兒說,“沒事的,沒事的……”四兒的嘴角已滲出血來,她慢慢伸出手來,試圖去觸摸楚香衰的那張燒餅臉。“衰哥……我不行了……你好好過……”“四兒,不要說了!”“衰哥……記住我和你說的話……”楚香衰已經淚流滿麵了,那種痛仿佛萬箭穿心,穿肝,穿肺,穿……“四兒……”“十日十年葦草斷……千裏之遙淚滿衫……”手落,氣絕,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