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仿佛是坐船在水上浮沉。

天光水影流劃而過,半空裏什麼簌簌地飄落,有一瓣落在眉心,不用看也知是花,柔柔地清香。

他的聲音在黑暗裏響起,亦是如花似夢般地輕柔,聽得人甘願永生永世墜入這個黑甜的夢不思醒來。

“……一定要堅強地,快樂地活下去,等你長大的那一天,我會來接你……”

你是誰,你在哪裏,為什麼看不到!

她猛然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張開手,隻有落花淩亂飛舞。倉促間碰到件實物,拉過來一看卻是繡著亮烈鸞鳳紋樣的紅綢。

這是什麼東西,這美輪美奐的繡工隻讓她覺得鬧心,這肯定不是她要找的,不要擋著我,不要!

狠狠地甩脫紅綢子,充耳竟是喜慶喧囂的鼓樂聲,一聲聲刮著耳膜。

紅,紅,紅

四壁都是怵目的紅,她就像一隻被抬在染血的木桶裏待宰的小兔子,盲目地兜著圈子。

從上方探出一隻染了紅指甲的手,尖刻地咒罵著,“賤婢把蓋頭掀了,要作死麼!”尚未看清來人,高高地鳳髻便叫人一把揪住順勢將她摜到在地。

這是從很高的地方掉下來的吧,摔得她鬢亂釵斜青絲委地,她吃力地爬起來隻覺得額間要裂開,鮮血呼呼地向外湧著同時帶走她的體溫。她驚懼地覺得血流盡了她也要死了,可她不想死也不能死,她答應過他的,要好好地活著等他來接。

那隻紅甲的手又來撕扯她捂額的手臂。

這是要逼死她麼,要逼死她麼!

明目霍然睜開殺機陡現,反手扣住那隻用心險惡的魔爪一沉一折,隻聽得放小鞭炮般地骨節脆響。

“啊!”耳邊一男子痛呼出聲,“淩,淩,淩斷,放手,我是你三哥!”

呃!?

這破鑼嗓子似乎是新拜的三義兄郭鐵。

自知做夢的時候是屬曹孟德的,趕緊鬆了手。

三春過午的日頭還是明烈的,淩斷眯縫著眼適應了好一會兒,始用迷離的眼神環顧四周,胯下馬兒一顛一顛頸子上銅鈴脆生生地響著,右邊郭鐵恨恨地一根根掰正骨節,臉比鐵鍋底還要黑。

“三哥,對不住。以後我睡著的時候不要碰我,切記,切記!”

這男生女相的小子睡眼惺忪的別具媚態,看得郭鐵心頭一陣紊亂,罵人的話也吐不出口了,隻發牢騷,“七弟呀,你怎麼坐在馬上都能睡著。你睡就睡了也跟三哥吱一聲,我這跟你講咱二哥率軍大戰霸州流寇地英勇神姿口幹舌燥地,你也忒不上心了。”

淩斷抹抹眼正了正額間頭帶,擺出一副端正受教的神態。

相處不足月餘,但知義父頗喜認幹兒子,算她這個女扮男裝的在內一口氣認了七個。

不過認那六個都是十來年前的事,到她入門就隻有老三老四跟著義父了,那素未蒙麵的五哥在她之前一月死在橫水,另外三人早就各有各的去處。這其中要挑二哥江彬最有出息,弱冠之年便戰功赫赫供職錦衣衛官拜左都督,可謂官運亨通前程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