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劃臉,竟有種沁心的寒意。周圍的闃黑仿佛能讓人都被漸染,破舊的街燈透不出一絲暗光,隻有微弱的星盞還能依稀辨認得出來,殘月偶爾在烏雲之間傾漏出點點清輝。
她不禁加快了步伐。
光暗的模糊幻變就像鬼影一樣影影卓卓地浮動。仿佛隱藏著更黑的蹤影隨著搖曳的樹梢浮動。總覺得,有魑魅魍魎在最陰沉的地方遊動。
腳步不自覺地越走越快。
都怪潘哲揚那家夥!尹清漪咬咬唇,心裏重複地痛罵著。偏要跟她耍脾氣,他還真有膽子把她一個人扔在機場。“該死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再不快點就趕不及了。
那瘦弱的身軀在寒黑中急促行走。
突然之間,她感到踩上了一些軟綿綿的東西,駭人的陰冷伴隨著若有若無的沙啞呻吟。渾身的毛孔瞬間收縮,她立即驚慌地後退幾步,踉蹌得差點跌到。她靠著牆,幾口粗氣殘喘之後,才極力保持著平靜去細看那東西。
微微的月輝,稍稍描繪出點點輪廓。那堆東西蜷縮在地上,頭深埋在胸前,身體輕輕顫抖。應該是個人吧?清漪小心翼翼地靠近,慢慢,她確定,那是個人。忽然他身體抽搐地一顫,嚇得清漪連忙倒退幾步。至於那是個醉酒漢還是癮君子,她就不清楚了。如果是平時,她絕不對這種人感興趣,可無奈的是,剛才確實踩到他了,總不能不了了之吧。
“先生……”她側著頭瞧了瞧,“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清漪看他並沒有什麼回應,他身子也不再顫動,反而蜷縮得更緊,氣息惙然,仿佛要把自己活活勒死。
“喂……你沒事吧?”
他紋絲不動,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清漪變得有點急了,她幹脆蹲到他身旁,“你怎麼了?”她輕輕推了推他的手臂,“需要幫忙嗎?”
沉默是一串延續的省略號。
“先生!”他一身高檔的服飾,又出現在這酒吧附近的爛巷子,清漪大概能猜到,這人肯定是像潘哲揚那樣的紈絝子弟,在酒吧裏玩到昏頭轉向了就倒在路上。這時在她腦海裏居然浮現出潘哲揚張揚跋扈,不可一世的樣子。討厭的敗家子!不知為何氣上心頭,一下子,清漪氣憤地打了一下他的手臂。又瞟一眼,真像那敗家子的德行!下一秒清漪不滿地推開他。
他的身子就順勢翻過去了。異常蒼白的臉掛滿了虛弱的汗珠,但絲毫掩蓋不了鬼魅般美的臉容。清漪微微一愣。那男人緊挑著眉,閉著眼睛,滿臉是扭曲的痛苦。短暫的痙攣,他直直地平躺著。難不成是毒癮發作?
但下一秒,她呆住了。雖然燈光微弱,但她覺得自己仿佛看見那記憶深藏著的容貌。就連指尖都那麼不由自主地描繪著那臉,一點一點的。盡管她努力緊抿著微顫的唇,可那驚顫的聲線依然斷斷續續,“烯……”
慢慢地,指尖帶著回憶在他臉上遊走。但當手指漸漸靠近他的鼻前,她渾身一抖,連瞳孔也好像在緊縮,心一下子掉進了冰窖。整個人就嚇得坐倒在地上。天啊!他他他……他沒有呼吸了!一下子拽到喉嚨的心眼,哽咽得她喊不出一句。
那聲驚呼就卡在喉嚨裏。害怕得腿也無力逃走。
不會的!不會的!她拚命搖頭讓自己冷靜下來,“你!你,你醒醒!”清漪用腳尖碰了碰那堅硬的身軀,不會的!一定是弄錯了!顫栗驚慌之間,她點點冰冷的手指漸漸靠近他的鼻前。
她咽下了一口氣。黑色的風卷入身子,讓她不寒而栗。越靠越近,呼吸也越來越薄。那張蒼白而美得鬼魅臉再次映入眼中。黑色的風鑽進了骨子裏,仿佛冷得在咯咯作響。有點顫顫的手指慢慢地靠近,慢慢的……
突然間,他整個人霍然彈起來!
“啊——”一聲刺耳的尖叫劃破了謐靜的夜,嚇得一群烏鴉倉皇逃竄,空餘拍翼的恐慌。
他捉住了清漪的手,低沉著冰冷詭異的聲線,“吵……死了……”
那刻她完全感覺不到那手是有溫度的,冰冷迅速從那裏蔓延至全身,驚駭的心難以呼吸一口氣。憑著唯一的危機本能,她狂踹了幾腳,踉踉蹌蹌地逃開。盡管深沉的黑沒有了方向,她一樣不顧一切地逃。遠遠了,還依稀聽到那低沉的痛叫。
***
她單手撐在牆上,急促的粗喘令掛在麵上的冷汗也蒸出了溫度。“死潘哲揚!”清漪抹掉臉上的清汗,牙齒還死死地咬著唇。要不是為了找他,她才不會遇到這樣可怕的事!那個男人,不!那到底是什麼?她挑著眉,滯呆地望著手腕,仿佛那隻手還在緊緊地捉著自己。
輕輕搖頭,卻擺脫不了那手的溫度。一下閃過的車燈,引起了她的不悅。順著那燈的方向看去,她的黑眸一瞪,微愣。
那輛歐洲最新款的頂級跑車,有著同樣的囂張氣息。清漪一眼就認出了是潘哲揚的。隻是那車子放下了車篷,全部的車簾都拉下了,隱約傳來了嬌媚的叫聲和曖昧的笑聲。
無聲靠近。
“咯咯……”清脆的敲窗聲碰出火光。
“正忙著!”車子裏傳來了不耐煩地回應,“想抄多少單子隨你的便!”是一把高傲而自負的聲線。“本大爺又不是付不起。”裏麵又響起了嬌媚的笑聲。
“潘哲揚,給我出來!”她狠狠地踹了車門幾腳,好像自己的腳是不會痛的。她一肚子的火都發泄在車子上。
車裏瞬間平靜,隨即又響起一陣埋怨而急躁的女人聲。
她輕笑,靠在牆上,“要是有石頭砸了進去,可別怪我。我可是提醒過你的。”
“瘋婆子!”車門終於不耐煩地被推開,那男人衣衫不整地走出來,他看了看被踢花了的車門,有種心痛,他轉身怒瞪著那滿臉平靜的女人,但她的寒笑,一下子讓怒氣減。
“你到底想怎樣!”
“回去!”她上前一步直瞪著潘哲揚,命令的口吻,絲毫沒有要商量的意思。
“本少爺才不要跟你嬉皮笑臉地演戲來哄你母親!不好意思,難以奉陪!”他白了清漪一眼,不屑地哼了一聲:“本少爺正忙著!”
不要?清漪揚起桃唇。大概酒精早就衝昏了他頭腦。“你是說不要出席我媽的壽宴還是不要你的財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