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有一個文員叫趙橙橙,比我小一歲。她的辦公室在我隔壁,我和副大隊長在一個辦公室。就在我剛到大隊的時候,因為很多事情都要和趙橙橙合作,常常在她的辦公室進進出出,被中隊的戰士們看見了,遇到我就跟我開玩笑說,是不是跟她有情況。對於這幫沒事找茬的人,我隻能用一些白眼回絕,辯駁等於是承認了,不辯駁等於是默認了,我隻有把我的厭惡之情用眼神殺回去。
趙橙橙有一輛橙色的電動自行車,那是我和中隊戰士們的最愛。有時候要出去,就借她的電動自行車用。說實話,趙橙橙長得並不漂亮,論姿色絕對不是一流,女孩子的那種溫柔恬淡還是有的,大家就都很喜歡跟她說話。有時候中隊戰士們就借故到大隊辦公室喝水,目的是跟趙橙橙聊天,也都是趁大隊長不在的時候。
我不喜歡她並不代表她也不喜歡我。
我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起來的,大概是從手機鈴聲開始吧。
那時候宋慧喬代言步步高手機的廣告打得很火,那首《我在那一角落患過傷風》風行一時,這首歌其實我早就知道了,是一個網友推薦給我的,我一開始被這個古怪的名字誤導就沒有去聽,後來偶爾在網友的空間聽到這首歌,就喜歡上了,我把它設置為自己的手機鈴聲。就在我設置手機鈴聲不久之後的一天,趙橙橙的鈴聲也設置成了這首歌。這其實是不相關的事情,隻是有一天我遞給她兩本檔案的時候,她用比平時柔和十分的語氣跟我說:“我把手機鈴聲設置成跟你一樣的了。”
我看見她眼神閃爍,似乎有很多深意在裏麵。
後來沒過幾天,我就把手機鈴聲換了,我們的辦公室挨著,不隔音,常常聽見那首歌響了,不知道到底是誰的手機在響。
離開中隊以後才發現自己對中隊並不是完全沒有感情。
每次坐著大隊的車子離開營房出去辦事,總是會看見那幫戰士們在操場上熱火朝天的訓練,心裏麵霎時會產生一些複雜的情愫。
曾經,我們一起訓練,一起擠在二樓的洗漱間洗臉,一起上課,一起大聊大侃,人和人之間總是會產生化學反應的,這就是感情,直到這時,我發現原來我一直僅僅試圖搞清楚自己在中隊的位置,但是我忽略了更多,忽略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忽略了每一個戰士的感受,我忍受著中隊長對我的不滿,這是不能夠改變的,但是我可以改變的事情更多,每個人都有快樂的權利,而我,恰恰把自己的快樂全部抹殺掉。
直到離開中隊,我才發現原來成長有時候來得很具體、很實在,它已經不需要再被等來,而是忽然間發現它已經像一根刺紮在心窩裏,不管我想不想接受,它已經在那裏了,而我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疼痛,我能夠做的僅僅是捂著心窩,告訴自己,沒什麼。
人生是需要疼的。疼像一種養料,當一些東西幻滅了,另一些東西便會奇妙地姍姍而來。
我默默無聞地坐在大隊辦公室那張深褐色的桌子上辦公,整理文件,寫稿子,寫材料。那是一張有殘缺的桌子,靠牆的那條腿有問題,我找中隊的戰士過來修沒修好,後來胡亂整了一下又能用了。這不重要,當我每一次安靜地坐在那裏做一件事情時,總是會心情異常平靜。
那時候我偶爾上網發現夕城有一個論壇,憑借著多年網絡寫手的經驗,我經常發一些詩歌到論壇上麵,那些詩歌都很青澀,那是我最早時期的詩歌,常常寫了很多沒有一首是自己滿意的,就全部刪掉。
我唯一記得有一首是這樣開頭的:有多少人在這裏啟程/又有多少人在這裏埋葬一生
那是我時常會有的一些念頭,在夕城安靜的日子裏,我常常不清楚自己的前路會通往何方,漸漸地,學會了品嚐等待和迷茫。
或許正是因為這些迷茫導致了我不願意思考自己的事情。後來當我離開夕城,又有新的年輕幹部分配過去,據說他們很快就在那裏找到了對象,然後就結婚生子了。
而我沒有。每一個人的生活並不一定會按照一種理想的軌道運行,最終的完成方式卻是自己一次又一次選擇的結果。關鍵的問題是,我始終不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