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蓊蓊鬱鬱的樹林。
陽光刺穿繁茂的枝葉,凝重地砸向潮濕的泥土,密密麻麻的光斑散發出土壤和綠葉的芳香。
一個身穿淡藍連衣裙的女孩兒從樹林裏婷婷盈盈地走出,尋得一處陽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方才停下。
她開始啜泣著流下淚來。淚水汩汩地滴落,她慢慢蹲下身抱緊自己。
良久,她從地麵堆積的落葉裏捧出一些,悠悠地遞到我的麵前。
這是屬於我的春天的落葉。她說。
我的心開始絞痛。我說,不,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也同樣屬於我,屬於我們。
她低下頭,片刻後,她緩緩抬起頭,淒慘的笑容掛上臉頰。那個笑容離我越來越遠,瞬間,已經模糊到我無法看清。
她的手腕開始流血,她手中的葉子也變成了殷紅的血。
不!你怎麼了……
這是一個夢。
夢境戛然而止,我鄰座的一個哥們兒把我搖醒。
他一臉無辜地笑著:“帥哥,你是不是餓了,你剛一直在說夢話,好像在喊著什麼菜?”
被驚醒的我想起剛剛的夢境,心中不勝淒涼。
我坐在回家的列車上,心裏的不安嘶叫著,快要將我吞噬。
一個小時前,我給領導打電話請假的時候已經坐上這趟火車。拿起電話找到領導的號碼,猶豫半天,撥通就掛掉,反複好幾次,不知道怎麼開口,最後還是硬下頭皮接通了電話。
“處長,我要請假,我媽住院了。”
他聽了半天沒說話,我以為他可能不太高興,沉默了一會兒他問我:“怎麼啦?什麼病?”
“什麼病還不知道,說住院了,要我趕緊回家一趟。”
處長又半天才回話說:“你現在在什麼地方,怎麼這麼吵?”
我說:“在火車上,我今天接完電話,就趕到火車站來了。”
處長說:“給你安排的任務都弄好了?”
我說:“弄好了,總結已經發到辦公室了,講話稿我放在小陳那裏,他正改著呢,等改好了就送給您,下周一的會議材料已經準備好了,其他的事情也都辦妥。”
處長說:“你這下回可不能這樣了,這不是先斬後奏嗎?”
我說:“是是是,下回一定不這樣了!”
我已經好長時間沒請過假。半年來,除了上班就是加班。已經快要忘記家的樣子。這才周三,我就請假,想想自己做的也確實不那麼對。
掛了電話,我在火車上稍微鬆了口氣。迷迷糊糊中我就睡著了。
我身邊的哥們兒說我餓了,夢裏喊什麼菜,其實我喊的是一個人名:方小菜。
這個人至今已十分遙遠,她似乎被時光遺棄,扔在了某個陰暗的旮旯裏。往事的海藻絆住它不斷浮出記憶海麵的渴望,一次次將它拉至更深的海域。我在記憶的海麵尋找往事的殘骸,隻能依稀看見它似曾相識的樣子,還有一串串虛幻的泡沫,風吹過來,它們便揮散而去,仿佛不曾存在。
五個小時五十三分之後,到達目的地。這時候手機響了,是我姐打過來的。
“喂?幹嗎呢你,打電話不接,急死人!”
我一聽我姐這口氣,像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似的。我說:“怎麼啦?我媽呢?還好吧?”
“不好,她也快急死了!”
“火車上吵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媽在哪個醫院,我這就趕過去!”
我姐半天沒說話。
過了半分鍾的時間,她才把事情的原委說出來,我一聽,我的那個氣啊,恨不得立馬坐車回單位。這時候孤身一人站在天色漸暗的火車站廣場,看著剛下車的人拉著行李箱紛紛走過,聽著熟悉的鄉音,呼吸著家鄉的空氣,心底油然而生想回家的衝動。
是啊,好久沒有回家,是要回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