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複嘴角抽動,皮笑肉不笑的嘿了兩聲,轉身向北拱了拱手。
“托齊教主及諸位真君洪福,國朝承平數百年,四夷賓服,海晏河清,國富民強,所謂盛世收藏,眼下這些玩賞之物可遠比鬥法之寶更受凝碧崖諸仙的青睞了,我請教了司中錢主事,他老人家認為此物乃前朝掌門禦賞之寶,色液雙絕,當世罕見,奉上去定可討得教主及諸位真君的歡心,故此足可做六品之評。”
“……竟是六品!”易元吉一驚,眉頭微鎖,剛想說句那現下與鬆風朝何異,貴物輕寶,恐非長久之計,卻忽然想到另一件事,立時麵容凝滯,心中也涼了半截。
片刻之後方回過神來,小心翼翼的將寶瓶放在玉案之上,退後一步勉強擠出個笑容,拱了供手,“那可真要恭喜執事了,咱們得此至寶,今年的供奉無憂矣。”
地界本多寶,又久經戰亂,寶物多有遺失民間者,蜀山教設應奉局的目的便是搜羅天下的奇珍異寶及民間遺寶,供給凝碧崖中樞用度,其下屬各司曹每年供奉數量均有定例。
臨江府為前朝首府,人傑地靈之處,又多次遭戰火侵襲,定例便遠高於它府,僅這平江一城每年就須供奉六品以上的中品寶物一件,七至九品的下品寶物三件,及不入品的高階寶物若幹。
董複此前已是連續五年因無法尋著中品寶物而不能供足定例,其中雖有物價飛漲白玉貶值等諸多外因,但上官考評時可不管這些,因此他為政考績亦是連續五年下等。
蜀山律規定,一任官十二年,其中若有六年考績下等則不待任滿便可貶謫,他離此大限實隻剩最後一考,而平江曹今年到現在也不過隻收得一些不入品的雜物,董複執事之位實已是岌岌可危。
易元吉身為一曹承事,執事的佐貳官,乃是最有可能的繼位者,他對這一天也是期待良久,可今日忽見董複今年完成供奉在望,離任恐將斬期,一時間心不知沉到了何處。
“嗬嗬,同喜同喜。”董複笑吟吟的伸手虛扶,見他麵上掩飾不住的失望,心中不禁好一陣輕鬆愜意。
他為官多年閱人無數,易元吉的心思他豈能不知?這孩子雖是易家庶子,道行也隻得凝真大成,但做事認真,也算能幹,且人家終究是有跟腳的,比自己這個在上麵失了根的人卻要強得多,尤其自己這些年政績不佳,更感到身後的壓力極大,自己可是有一大家子人要養的,若被貶到個清水衙門,今後的日子還怎麼過?今日得了這寶貝,總算可以再拖一年了。
要再熬一年麼,還是兩年三年?我倒不怕等,隻怕夜長夢多啊,易元吉心中歎息,如此總要栽個明白,當下振作精神強裝好奇,“不知執事此寶從何而來?”
“此乃延休日前在城東黃粱村一戶前朝遺民處尋著,那時因彼方索價過高未能成交,後我見他的呈報中提及此物,令他再去交涉,總算在今晨談妥了價錢,這才得手。”
“原來是韋師弟。”易元吉眉頭微皺,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韋承慶是本朝開國功臣韋蛟的後代,現為曹中右承事,位在易元吉左承事之後,他對董複的位子亦是覬覦已久。隻是易元吉素來認為此人家世、資曆、能力均不如自己,並不足為慮,可他此次居然淘到了六品寶物,立了大功,將來之事難免要平添一些變數了。
想到此處易元吉心下更加煩惱,暗自深吸一口氣,稍稍平複了些心緒,又恭聲問道:“不知所費幾何?”
“白玉五萬兩。”
“唔,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