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由相屍
相屍是一種細致活,一種集體力和精神力量為一體的細致活。
人們常常說醫者,救死扶傷,籠統點就是指,要確保人這種具有生命的機體,不喪失活性。但是中國的傳統是將生死視作同等級的事件,是以民間也有紅白喜事之說。既如此,人生時醫者侍生,那麼,死後,何人奉死?
不妨先分別從一個人出生和他即將消亡這兩個階段來說起。眾所周知,嬰兒降世,是人生的開始,在降生後的十四天,會舉行名為“十四朝”的儀式,滿三十則為“滿月”,屆時要沐浴更衣、謝神告祖、剃頭畫桃等。
且不說這些個繁複的儀式究竟有著何種意義,但隻看,在現如今這個連孔子都不流行的世界,卻依舊有著那麼一兩項出生禮儀的存在,是否在無言中說明著一些問題?
再看一個人即將奔赴黃泉,萬事皆空的時刻。即便是時至今日,依舊存在著要將其移至正屋明間靈床上“挺喪”,待到徹底咽氣之後“報喪”“送葬”“做‘七’”,且是正常死亡,後續則還有“吊唁”“瞻遺”“消應”“化灰”等,而死於非命時,為了安撫即將魂歸酆都之人,便又有相應的“相屍”“招魂”“鬼枷”“刻魂”等比較神秘的儀式。
看到這裏,有些看官不免要吐槽,太平盛世也許還有如此繁複儀式執行的資本,若是正值天下大亂、兵火連天之際,死的人不免就多,那個時候,也沒見誰出來說弄這些虛頭巴腦的玩意兒,隨便挖個坑,往裏麵一堆,好歹算是個亂葬崗。後來管是被野狗刨出來啃得連渣都不剩,還是被人拿去做了人肉叉燒,也都沒有聽說過,因為對屍首不恭敬,褻瀆了肉身而遭遇到一些匪夷所思事件的詭異傳聞。
其實這和當時的****背景有關,恰逢亂世,那個時候可能很多家族在一夜之間就死絕了,而之所以要視死如生,全都是出於對有著相同血脈但是卻存活下來的人的保護,不管是出於生理上的還是心理上的。而且,那個時候,人生活是朝不保夕的,沒有了茶餘飯後閑話的時間,也就沒有必要到處去搜集那些或真或假的話題,去博得一絲尊重和羨慕。少了關注,事件就沒有了傳播的媒介,所以說不上到底有沒有發生過。
換句話說,就是這些看似可以忽略掉的東西,其本身確實有存在並且實行的必要。而且後來才陸續從人嘴裏流傳出則奇聞:但凡亂葬區域,由該區域大致輪廓找出中心點,其下掘數米甚至數十米,必出褐黑色玉質感十足的圓柱,長七尺有三,直徑約人脊椎骨大小,年代越久,柱身越通透,且圓柱內部會由於時間的流逝,而慢慢顯現出紅色絮狀物,宛如柱子裏麵混雜著血絲。
這則奇聞似乎在說明,如果沒能按照古時候流傳下來的儀式,來對待生死,那麼就會引發異象,產生異化物。那麼是不是也可以這樣理解——它在反麵論證著這些儀式存在的必要性?
當然,這作為一種傳言,也似乎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有人去驗證。剛剛接觸那一傳言的時候,我甚至在想,南京有著當年日本侵華大屠殺之後留下的紀念點,黑土裹骨,不知找出中心點之後,那下麵也會不會發現黑玉,不過即便有,那玩意,很多人都說不出頭緒。
有人說是種中藥,服之身輕如燕,渡江涉海,跋山履雲都不在話下,也有人說那是人類已知範圍內最毒的毒藥,隻要與肢體稍有接觸,便可損害精元,三魂不安、七魄遊離。
這裏之所以要介紹這一點的原因是,所謂的黑玉其實在古時候被稱為“阿修羅沝”,是曆代“相屍官”必須早七柱香,晚七柱香來供奉的神物。
早三晚七,也涵蓋了“氣散”的意思,即是所死之人,氣場徹底消散之意。
傳言阿修羅本是天神,在攪拌乳海的時候,由於自身對他人的信任,自始至終都被毗濕奴和修羅算計,出力多少不說,不但長生不老藥沒有嚐到,最後還落得個身首異處。而所謂的“阿修羅沝”其實,就是阿修羅死後的怨念所化。但是就其形狀的成因而言,沒人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
“相屍官”本身的職責裏,就有平息死者怨念這一項,拋開“相屍官”本身所起到的作用,大部分死者的怨念,可能都是被“阿修羅沝”給吸收了。“相屍官”很可能僅僅隻是起了一個疏導的作用,幫忙在死者所產生的怨念和“阿修羅沝”之間牽線搭橋。
“相屍官”,作為“人死魂歸,消夙平怨”這一繁重禮節被時間簡化後的衍生職業,涵蓋所有仵作自身學術,卻又有仵作所無法觸及的高度。且由於自古封建思想嚴重,仵作一般由賤民或奴隸擔當。而“相屍官”則是古代的高級知識分子,據說能通鬼神,類同於現在的“神職人員”,而僅此一點,仵作便不可與“相屍官”同日而語。
俗語說:多行夜路,難免遇鬼。自戰國“令史”開設以來每朝每代,關乎斂葬之人與死法詭異的屍首接觸後不得善終的傳言層出不窮,遂自宋代起這些行人裏間便開始流傳著這樣四句話:荒草墳,無斑屍,七死如生乳化眼;懸空渡,九螺紋,四隅蛇石腹破前;閻羅笑,朱砂血,修羅沝刺魂明滅;桃癸水,葬魂棺,十三屍官亦膽寒。
人食天地之氣,內傷於喜怒憂思悲恐驚七情,外傷於風寒暑濕燥熱六淫,屍靠日月之華,內牽氣怨夙戀恨憾停七詭,外掛虛危噬滅孤舍六宜。人有七情六淫之一則身虛氣弱心神不寧,屍有七詭六宜之一則魂動魄晃於世難消。
第一章畫中仙
小時候爺爺對我說:“我們楊家從他那輩起往上倒三代個個都是響當當的人物,不是醫術高明懸壺濟世,就是心思縝密查冤處奸。”盡管那個時候的我連“響當當”到底具體指的是個什麼東西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