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裏的臉,生的很美,眼睛大而有神,睫毛又長又翹,眼珠並不是純黑色,而是一種深蜜糖色,眼光流轉之間,有說不清的動人,鼻尖挺翹,臉型完美,不論從正麵還是側麵,看都毫無瑕疵,膚色極白,幾乎都要看得見皮膚下的血管。嘴唇是一種豐潤的形狀,唇角天生微微上揚,即使是嚴肅的表情,也帶著一種勾魂攝魄的動人之感。
這是她,十八歲的她,純潔無暇的她,她想,這是上天對她的恩賜還是懲罰,讓她重新來過還是重蹈覆轍。她自小就生的極好看,但這種容貌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她想,她要是生的普通一點,也許也就像一個普通人那樣,即使有些不如意,也總能過上平靜幸福的生活。
她生的好看,家境卻十分不好,父親酗酒,在工廠裏做流水線上的工人,母親沒有什麼文化,隻能做一點小工幫襯家裏,還有一個弟弟和年老的阿婆要養,她家住在最糟糕的地段,她從小就知道把劉海留的極長,用長發裹住自己白皙紅潤的像蜜桃一般的臉頰,她的父母,弟弟生的都很普通,她媽媽總說她是雞窩裏長出的一隻小鳳凰。
她戰戰兢兢的度過了童年時代,十八歲那年被星光娛樂的星探挑中,進入了娛樂圈,星光是個不大不小的經紀公司,有幾十號藝人,也算有一些人脈,她步上了一般剛出道的小美女的老路,搞組合,和另一個女孩子叫吳洛洛的組成了“晴天姐妹”,一個在後世怎麼聽怎麼土的名字,然後就是出單曲,參加各種各樣的綜藝節目,上通告。
她固然容貌出眾,但是娛樂圈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她有些木,不善交際,人家問她問題她也不會幽默機智的回答,所以一直沒有紅起來,偶然有個機會,她去演了個二流導演的小電影,從此就會經常接一點小成本的電影或者電視劇,雖然沒有大紅大紫,但也算混了個臉熟。
她要掙錢養家,隻要有角色演,有通告要上,她從不放過,她母親過的太苦,弟弟又小,娛樂圈並沒有表麵上看上去那麼風景旖旎,掙的是比一般人要多一點,但是開銷也大,上下打點要錢,參加各種頒獎禮,各種活動要準備衣服首飾,決不能兩次都穿一樣的衣服。
所以,她一直很拮據,她的錢來的不固定,好的時候一次有幾萬,不好的時候可能隻有經紀公司發給她的固定工資兩千塊,她一年隻能給她母親兩萬塊,其餘的進賬,都要用來應付服飾和打點關係。
她回來之前,是二十八歲的生日。
整整十年,在娛樂圈裏五光十色,卻又渾渾噩噩的十年。
看著鏡子裏麵年輕的自己,她有些恍惚,到底是不是莊生夢蝶,其實她隻是做了一個長長的,荒誕不經的夢,夢到自己長大了之後的樣子。
她拿起茶幾上麵的報紙,娛樂版上白紙黑字的寫著“《生活的秘密》熱播雲城,大導演劉一辰攜眾星參加鼎天娛樂年度最佳影片頒獎禮”,大標題下麵有一張劉一辰和鼎天娛樂高層的合影。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大導演劉一辰,此時風光無限好,誰知兩年後就因聚眾吸毒事件被警方抓獲,名氣大跌,此後除了零星的入獄,出獄的消息,再也沒能在娛樂圈翻起什麼波浪,有人說他是得罪了鼎天的人,被陷害入獄,也有人說是他以前的鶯鶯燕燕找他報仇,他貪財好色是圈內眾所周知,但真相如何,誰也不知道,這就是娛樂圈,表麵光鮮,內裏腐爛的娛樂圈。
她起身環顧四周,這是她熟悉又陌生的老房子,在雲城最邊緣,最混亂的西五區,房子和房子之間隻有拳頭大的縫隙,天花板上吊著吊扇,為了節約電,最熱的夏天也開不了幾次,窗戶有兩處玻璃都破了,用雜誌的封麵和透明膠擋住。她和弟弟一個房間,上下鋪,她睡下麵,弟弟睡上麵。
她正在附近的十五中上高三,她不算聰明,成績很一般,而且她每天回家都要幫她媽媽做事,她沒想過要上大學,馬馬虎虎的參加完高考,就打算正式出去做事,就在讀完高三的這個暑假,她進了星光娛樂。
十年後的她依然不聰明,但是總算是有了生活的閱曆,再不聰明的人也能從殘酷的現實中學到一些什麼。
她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就從今天開始,她要給她的母親,她的弟弟最好的生活,就從今天開始,她要站著頂端,冷冷的望那些傷害過她,鄙夷過她,踐踏過她的人,就從今天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