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曆399年,大雍禎平8年。
夜半,帝都。
冷月的鋒芒與朔風的蒼勁絞纏著呼嘯在半空中,吹得人顫栗不已。
在這條帝都最為繁華奢靡的大街上,即便是深夜,亦錦繡如夢。延綿直入深院的亭台樓榭、香院暖閣,到處呈現一片濃濃的胭紅。而這條街的盡頭,皇城禁地,一切奢侈的核心,更是夜夜笙歌。
森冷的風從北向南吹下,刮過帝都,刮過皇城。沉寂如玄鐵的皇城內,除了後宮一處隱約還有光亮照上天,剩的也隻有鐵騎繞城了。
未夜宮。
大殿外的長廊上,隔著薄薄的窗紙,隱隱可覷見從殿內透出的燈火暖光。
高大的朱漆殿門下,侍從靜靜地站在一邊,他的眼角、額頭已被歲月刻下了一道道不可磨滅的痕跡,兩鬢的斑白清晰可見。他時而朝門縫裏瞟去,繼而攏起雙眉露出無可奈何的神情,這又使他額上的皺紋更加深刻。他低著自己的頭,目光及地,聽著裏麵縹緲不盡的琴瑟伴音,心確已冷了半截。
殿內,澄亮的燈光照耀著大殿的每一處,狐裘裹頸的男子斜倚在毛皮披就的檀木榻上,神色迷離。興許是喝了太多的酒,在他眼裏座下翩躚起舞女子臉上似乎重疊了另一層麵目,分分合合,亦真亦幻。
男子似乎隻及弱冠,然而那張白玉般的臉上卻帶著與年紀不相仿的孤寂。望著座下每夜獻舞的舞姬,一股厭惡感湧上了他的心頭。抬起手不耐煩地揮了揮,一個個瓔珞纏身的女子便從兩側魚貫而出。他又撩起酒觴繼續獨酌。
盛酒的杯子極為奇特,非金亦非瓊脂,而是晶瑩剔透的琉璃盞。慵懶地倚著坐榻,男子將飲盡的酒盞緩緩舉過頭頂,讓燈火的光芒穿透琉璃,他便這麼癡癡地凝視著。
“皇上,臣有事稟告!”
許久的沉寂被殿外粗獷的男音和刀劍的顫響打破。
“進來。”男子冷漠的聲音響徹大殿。
一身戎裝的侍衛走了進來,長筒靴踩著“咯嗒咯嗒”的響聲回蕩在大殿上。他單膝跪在殿前,稟告:“啟稟皇上,大將軍在殿外求見。”
男子放下酒盞,冷冷地掃了眼跪在地上的侍衛,不假思索道:“不見。”
見侍衛未曾有動靜,年輕的帝王冷哼兩聲:“怎麼?還不快去!?”
“大將軍要臣轉稟皇上,皇上若是不想見他,他便等到皇上想見為止。”麵對麵色越發鐵青的皇帝,侍衛的聲音不曾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和顫抖。
皇帝不由分說的抓起一個酒杯摔出去。酒杯迸濺在侍衛身前,碎片彈了他滿身,他依舊不動。
氣極了,皇帝怒不可遏的吼道:“滾!”
“是,皇上。”侍衛這才恭恭敬敬的行禮退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