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極之時,俞湛反笑,桃花一般的唇瓣勾起一個冷翳的弧度,正欲言,卻不料水牢大門處突地傳來一聲巨響。
水牢太過陰冷,太過汙蝕,以致於當那一抹人影立身於大門前時,越發顯得周遭的一切與之格格不入,潔白如雪的袍子,淺淺金線勾勒的下擺,即使水牢內暗淡無光,亦覺得那人似沐浴在晨暉晚霞之中,說不出的尊貴絕塵。
蘊含淺淺柔意的眼神落向任意,話卻是對另一人講的,那淡漠的唇瓣輕吐二字。“找死!二字本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如玉雕就的容顏俊美無濤,每個角度都恰到好處,不過是怒氣橫生之時反顯的麵無表情,便已生生淩駕眾生之上。
任意不經意抬眸望去,平靜之下翻起的是滔天巨浪,於樹林危極之時心裏在極短的一瞬間確實浮現過他的容顏,但突如其來的幻覺並未停留太久,甚至都未曾引起自己的注意,卻待這刻,如此清晰地再次印於腦海,甚至一顆心滿滿的都是他的影像,層層疊疊的看不到盡頭,讓她已分不清那從萬千影像脫穎而出步步朝她走來的人是真是假。
眾目睽睽之下他無視所有人,輕手輕腳的解下綁住她雙手的麻繩,在她失去阻力欲落下水池之前將她整個抱在懷裏。
任意的內傷很重,所以先前她是能少用力氣就盡量少用,甚至俞湛威逼於她時她也是沉默為多,但這人的出現卻著實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讓她不吐不快,盡管是毫無營養的一句:“你怎麼來了?”話普一出口,連她自己都感到懊惱,也不知是羞惱自己的詞窮,還是埋怨自己心底竟有著隱隱的期盼。
“月牙兒當眾表白說要做我的女人,既然是我的女人有難,怎能不前來英雄救美呢?”他十萬火急帶人突破鏡漩山莊的防線,一路找她,在恨不得將禦椹剝皮拆骨之時聽到她此言,突然便若滿麵春風襲來,有種被幸福砸到之感,盡管他明知她非真心之言。
調侃一般的話語,難掩他眸中的憐惜和自責,被他這樣盯著,又或是“表白”被人親耳聽到,任意素白臉上竟不禁浮現幾分嫣紅,如初雪降後一枝臘梅掙脫層層積雪,綻放出最迷人的光彩。
“難得見你害羞,果然是極美的。”在她耳邊低訴道,爾後語氣又突地加重:“真想挖了他們眼珠子!”任意訝然,又聽他接道:“你隻有本少方可欣賞。”
不得不說,容淺安將容少卿的小氣霸道遺傳了個十成十。
“容淺安,你待她還真是與眾不同呢,也不枉本莊主親自出城將她擄來‘好好招待’了。”
容淺安,他的名字嗎?任意默默念叨,想不到自己竟是從別人口中才得知他的姓名,霎時間一股澀流自喉間滑過,任意能清晰的感覺到,卻不願去正視,她為何糾結於此?他姓甚名誰又與自己何幹?
容淺安對他知道自己身份一事並不意外,若他真連這點本領都沒有,倒不值得自己親自來天和城了,不過,他也隻有這點本領了!
“禦椹,你蜇伏天和城想要複國,在本少看來實屬不自量力!”容淺安看向他身下的椅子,眉一皺,他竟是明目張膽至此。
他竟是已經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
“是嗎?滅國之仇,弑父之恨,本莊主焉能不報,容淺安,有朝一日,本莊主定要取你父子性命,還有那個被你們父子捧在手心裏的女人。”
當年父皇被容少卿和風淺柔設計命喪坤崖嶺,讓年僅四歲的自己失家失國,他至今記得母妃用長劍刺穿自己偏離心髒一寸的胸膛隻為讓他假死以求得生的一線希望之時她眼底難掩的恨意,以及她自盡之時那聲聲淒厲的“報仇!”
“那也要你有這個能力!”容淺安抱著任意飛身而起,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今日他便要覆了這鏡漩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