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腦海裏回想起了大火燃燒的那一幕,我在火中掙紮,而我的下身,流淌了很多很多的鮮血。
好像,這一切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改變的。
我的心擰了一把勁,冒然開了口,“霄羽……我的孩子……”
譚霄羽的眼睛有些濕潤,接著,她彎身在我的腦門上吻了一口。
“別難過親愛的,老天爺隻是把你的禮物收回去了,他回家了。”
我聽明白了譚霄羽的意思,我流產了。
終於,在疼痛難忍的情況下,我還是哭了出來,身體小幅度的抽噎,連帶著所有的傷口,全身都在反抗。
反抗命運的不公,人心的恐怖。
是,在孩子離開我之前,我曾經一度想拿掉這個孩子,可當他真的沒了的時候,我難過,比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都難過。
聽譚霄羽說,在我昏迷的那十五個小時裏,她一個人給我送去了醫院。
在醫生接收了我這個快要斷氣的患者時,給出的第一個建議就是,盡快把腹中的死胎引出。
沒錯,是死胎。
孩子在我被困大火中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他的靈魂伴隨著我身體裏流出的那些血液,跟著一起去了不知名的方向。
譚霄羽當即簽下了保證書,為了保住我的命,她幫我做了決定,直接流產。
我的命被救活,但身體的各方麵機能,都出了問題。
至於到底是什麼問題,譚霄羽還沒來的及告訴我,隻是說我暫時沒辦法出院,加上肺部的感染,恐怕要好好療養一陣子。
我的這條命是譚霄羽救活的,而她之所以會在正確的時間趕來我家,是因為聽了大嫂的勸。
大嫂親口告訴譚霄羽,婆婆前幾日,一直計劃著要弄掉我肚子裏的孩子,因為她怕我一旦生了孩子,顧致凡的生活壓力就會變得特別大,況且,還是個她最厭惡的女孩。
可在得知這一切之後,譚霄羽卻告訴我,我肚子裏的孩子,其實是個男孩……這是她親耳聽醫生說的。
還真是夠諷刺的。
譚霄羽說,她昨晚抵達我家小區時,家裏已經開始往外冒黑煙,光是站在樓下,就聽見了屋子裏傳出的呼喊聲,而那時候正是我被大火困住的時候。
她說她進門的時候也是趕巧,因為家裏的火勢已經控製不住,正好碰見顧致凡他們一家準備往樓下衝,她發現我被困在了廚房,就拉著顧致凡和婆婆不讓他們走,強行讓他們合力救我。
可是,婆婆跑了,顧致凡,跟著婆婆跑了。
甚至……顧致凡臨著跑開前,還告訴譚霄羽不要做無用功,說我已經救不出來了。
譚霄羽當時是真的瘋了,她想殺了顧致凡,可是,她忍著,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救我這件事上。
所以,她的長發沒了,她右胳膊肘的位置,還被燒出了一個疤。
我想,那個疤,就是我欠她一條命的標記。
從回憶中抽離,我狠狠的歎了一口氣,而此時,譚霄羽又告訴了我另一個噩耗。
她說,顧致凡和婆婆他們一家就在我隔壁的大病房裏,幾個人一個病房,死活不肯走。
其實他們壓根就沒事,但非得表現出一副拚盡全力死裏逃生的模樣。
估計是知道我活命了,所以故意做給我看的。
得知了這個令人惡心的消息,我的腦子裏再一次回蕩起了那個聲音:“兒子,別去了,救不出來的!讓她死吧,如果她死了,我們就能如願了……”
這句話,我這輩子都記得。
病床上,我仰躺在柔軟的床墊裏,木然的望著天花板。
好似一切都已經解脫了,肚子裏的孩子沒了,心裏的奢望沒了。
一切都成了零,甚至是負數。
好似我已經不會恨了,想起這些,也隻是冷然的微笑。
又或許,我已經被仇恨融化,我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種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