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法庭走出，已近中午。不遠處傳來歡快的歌聲，一群天真無邪的小學生正背著書包，哼著歌走出校門，陽光照在他們身上，在窄窄的巷道裏格外耀眼。春月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心裏一片蒼涼。從現在起，春月就和這些同齡的孩子不一樣了，父母從此不相往來，父親，在她心裏成了一個名詞。走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春月和春陽緊拉著母親的手，盡管還不懂得父母為什麼離婚，也沒意識到這會給他們一家帶來怎樣的命運，但是，身處那時那地，姐弟倆都異常得懂事，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默默地跟著母親走，是母親用偉大的力量把他們要到身邊，前提是父親不用出一分錢的撫養費。當他們踏上回家的汽車，也不知道父親什麼時候消失在了茫茫人群中。就這樣，一家人各奔東西。從今往後，母子三人開始了相依為命的生活。
一
天還沒亮，母親已在廚房裏生火煮飯。聽到劈柴的聲音，春月知道，準是家裏的蜂窩煤又熄火了，引燃蜂窩煤很不容易。好在，母親吃苦耐勞，當年從山區調到這個平原小縣的時候，煤炭、木材一大堆的家用隨車一塊搬來，隨行的還有斧頭、鋸子之類家什，這些東西不遠千裏搬來，總算有了用武之地，同時，也苦了母親，經常象男人一樣自己鋸木塊搭點邊邊角角的東西。她既當母親又當爹，男人女人的活一肩挑，繁重的家務讓她看到比實際年齡還大。
“春月，起床吃飯了！快快！春陽，你也該起來了！牙膏擠好了，再不起就遲到了！”母親有時就這樣一遍遍不厭其煩喚醒貪睡的姐弟。匆匆忙忙洗漱完畢，才發現母親的頭發有點淩亂，臉上還有煤炭的印跡。“媽，你看臉上還有炭灰，好黑喲，我幫你擦。”
“哎呀，抓緊時間吃飯，不要管我，一會又要遲到。”
“來不及了，我們不想吃啦！”春月和春陽抓起書包就想往外跑。
“不行，再遲都要把這飯吃了。”母親把他們堵在門口，十分強悍，毫無商量的餘地，似乎她把吃飯看得比學習更為重要。
“吃就吃嘛。”見說話不起作用，隻能轉回來三下五除二把飯咽下。出門便一陣小跑。
“以為不吃飯就不行，吃了飯就開跑才對身體不好呢。”“媽也真是，給點錢讓我們在外麵買東西吃不就節約時間了，還費神討力地生火煮飯，累不累哦。”路上，春月、和春陽邊跑邊埋怨母親，總算在最後時刻擠進了校門。其實，那時他們還小，根本不懂生活的艱難，以為母親有了一份工作，就有了生活的保障，可是，一個人工作要養活三個人，幾十塊錢的低工資常常入不敷出，每一分錢的支出都要精打細算，又怎能和別的小朋友那樣隨意地在外麵花錢呢？
中午放學回家，肚子餓得實在不行。母親也是才下班。“餓了餓了。”春月、春陽一個勁地叫著。“先洗手，飯剛好，和點豬油吃到起。”他們心滿意足地端著碗，把豬油來回和著，或再滴上幾滴醬油，吃一口，真香！那邊，母親正在忙著炒菜，走過去一看，“怎麼沒有肉啊？”春陽提出了抗議。“勞了哇？我就知道你們想吃肉了，今晚上弄好吃的給你們。”母親神秘地對他們說。姐弟倆頓時兩眼放光，找來找去，哇，看到菜盆裏放著兩根豬蹄，想象著它的美味，激動地抱著母親。“媽媽，你真好！”“好了，不說了，快吃飯。”當一碗豬油和飯吃完，母親已將炒好的菜端上了桌。這時，才感覺母親是餓著肚子在給他們做飯的。
“你也和點豬油吧，好香囉。”春陽說。
“不了，我才不想吃，油膩膩的。”子華推掉了孩子們的好意，“多吃點蔬菜，裏麵營養也多著哩。”子華一個勁地把菜夾到孩子碗裏，直到他們不想吃了，她才一點點打整剩下的菜。
飯畢，休息一會又該上學了。離家時，母親正在清洗豬蹄。“早點回來，晚上吃好吃的。”“好，媽媽再見。”
一下午，春月都在想著晚上的美餐。可是，剛打開家門，一股焦味便迎麵撲來。母親一臉自責，連連歎息“都怪我，走的時候忘了關蜂窩煤，回來聞到氣味才想起，哎，都怪我呀。”“好可惜哦，中午就想吃豬蹄了。”春陽有點難過。“媽，幸好沒燃起來燒到房子，下次重新買就是了。”春月安慰著母親，心裏卻很失望，特別是看到母親埋頭清理被燒黑的鍋，試圖能摳出一點點還能入口的豬蹄時，一絲難過湧上心頭，母親舍不得吃穿，為了他們長好身體，好不容易買來好吃的卻又打了水漂，母親此時的心情一定不好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