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煙(三)(1 / 2)

秋,已有些涼意了。我坐在窗前,看著秋雨把芭蕉打得“劈啪”作響。

門開了,盧修斯走進來,停了片刻又轉身準備離開。我叫住了他。

“盧修斯。”他停住腳步看著我,顯然有點吃驚。

“可以聽我彈琴嗎?”

他有些疑惑,卻還是答應了。

我在亭中坐下,看了一眼對麵亭中的他,手指在琴絲上舞了起來。琴,是精巧的古琴;曲,是清幽的冷調,和著亭外的秋風,聽得人心驚動魄。

雨,落在琴弦上,玉指一揮,變化為數縷輕霧。千年之星泛著幽冥一般的寒光。我渾身冰冷,血,卻在沸騰。

盧修斯端著酒杯的手臂好像僵硬了,臉上一片茫然。也許,他已經知道——聽琴即是殺子。不錯!我彈得曲子名曰:化魂,撫的琴乃是用千年古樹扶搖的根做成,再配上這樣肅殺的天氣和千年之星的陰寒便可將腹中胎兒化作一汪清水……

當回音在我的指尖縈繞時,對麵亭中傳來一聲琉璃落地的聲音……

是夜,雨已經停了,隻是霧氣還沒有散。我起身走進夜色,那裏站著我終日思念著的情人。

他背對著我,但我知道他感覺得到我在他身後。我走過去抱住他,淚,瞬間浸濕了他的袍子。

他轉過身看著我。接著,他濕潤的,許久,他才握住我的手,問道:“這一次,你會跟我走嗎?”

我低頭不語。他的指尖觸到了那顆魔戒微微抖了一下,他低頭看著那使我不能答應他的理由,很久,很久……他轉身朝黑夜裏走去。

我癱倒在地上,無助地看著他又一次消失在夜色中,這畫麵將在我以後的生涯中夜夜出現在我夢裏。

沒用的……沒用的,我的夫君,我的裏德爾哥哥。你知道,這魔戒不鎖則已,一鎖便是終生呀……

第二天早上,透過湖鏡,我看到,昨晚盧修斯站在窗前竊聽了所有的談話。我轉過身去看著他,想從他眼中找到一絲做丈夫的被背叛後的憤怒感情,然而,除了茫然,他眸中什麼都沒有……

我們仍舊是夫妻,相敬如賓。自從洞房花燭那個令人心碎的夜晚,他一次也沒動過我。我默默地看著他,一股淡淡的惆悵悄然湧上了心頭……

夏的熱浪卷起地上的塵土,也卷起了我內心深處的情絲。我坐在亭中,欣賞著絕美的夕陽。那夕陽美得如火如荼,正如我絕世的容貌。不同的是,夕陽的美是短暫的,短暫的讓人心疼,而我的美卻是永恒的,以至於後來我為這無期的美貌而傷感。

千年之星不安地微微顫動。怎麼?你感覺到了我心底裏的不安分?還是你預知你的末日即將來臨?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那你就多慮了,沒有人能夠打開長生鎖。

魔戒顫動地越來越厲害了,帶動我的手都微微發抖。一陣風鈴聲傳了過來,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我站起來,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動——紫雲鈴響了……是的,紫雲鈴響了……一股欣喜之情不加掩飾地爬上我的臉龐,是的……他回來了!整整一年,他離開又回來,隻留給我簡單的一句話,“紫雲鈴會告知你我的到來。”而,這已經足夠。

我知道他會回來,卻不曾知道來的不止他一個。

走進鏡花水月,坐在蓮壇上,我看到麵前的兩人雙雙舉起魔杖。非要這樣不可嗎?我閉上眼睛,強烈的白光還是穿透了我的眼皮刺得我瞳孔發痛。然後便是一陣爆破聲,好像什麼東西掙脫了束縛。無名指上的壓迫感消失了,我再一次昏昏地睡了過去……

醒來,看到身邊的裏德爾,卻沒了他的影跡。

“盧修斯呢?”我問,心裏已經知道了他將要告訴我的事實。

“他在上麵。”他的聲音顯露出從沒有過的疲倦。

我抬眼望去,靈台上一個刻著古冰族文字的石盆中,一汪青綠色的粘稠狀液體正閃著悲哀的幽光——魂還在,身已亡。我低下頭,不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