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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退去。
“咱們走吧,向皇上邀功去。”
擊殺是算在金印頭上的,這老頭兒笑得皺紋都閃閃發光,催促著眾人趕緊起身。
還不忘記把那把馬刀撿起。
“等等啊,金老……”王滿開口說道。
“怎麼?”金印反應很強烈,生怕別人搶了了自己的功勞一般。
“……我好像,中毒了……”王滿臉上滿是苦澀地說道。
“中毒?”
幾人驚訝地檢查了一身,其中金印反複檢查了好幾次。
“這馬刀上有毒!”
韓鬆這時才覺得胸口已經沒有了知覺。像王滿那樣,傷在手上,很容易就能感受到異樣。
這時王滿對金印說道:“五百兩銀子!砍斷我雙手!”
話音剛落。
金光一閃,王滿的雙臂就離開了肩膀。
然後金印看了看韓鬆,還想看看他身上能不能賺到一點錢,但是韓鬆苦笑著搖了搖頭。
果然還是……回不去了嗎?
還在看著他的張俊彥看到,韓鬆眼睛即將閉上的時候,有一點點液體的影子閃爍了一下。
“你們走吧……金老爺子,日後還請保護好陛下。”
“你……”金老爺子點點頭走了,止了血的王滿也準備走,張俊彥開口想說什麼,卻發現不知道還說什麼。
韓鬆看他一眼:“別聽他說的,你師傅不會怪你的。”
好像沒什麼力氣發火,他還是笑了笑:“這樣,對大家都好。”
韓鬆還是癱軟在地上,一副憊懶樣子。以前每次大戰完,兄弟幾個都這樣,一根手指都懶得動,隻不過這次他是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以前是七個人……漸漸地,隻剩下他一個人這麼躺著了。
一切回憶一切經曆,如潮水般從他身邊席卷一遍,而後退去。
韓鬆閉眼前看著一個模模糊糊的曼妙身影奔來,不由得脫口而出:
“你還是來了。”
張笑笑等到大軍開始退卻飛奔上山。知道了韓鬆將死的趙括,沒有讓人攔她。
“大叔,大叔你怎麼了……”
張笑笑抱著他的頭帶著哭腔說道,而韓鬆,隻是把頭靠在了一個溫暖柔軟的地方,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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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你看誰來了?”
“七哥!?”
“韓七”笑著看了看十九的臉色說道:“十九啊,你這身子,還得好好養養……”
“平時摔跤打架時候那般力氣,都到哪兒去啦?”
十九也跟著笑笑。
韓七問道:“問你個事兒啊……你知不知道小蘭去哪兒了?”
“小蘭?她很久沒來過了……我不知道她去哪兒了。”十九老老實實地回答道,麵色有點羞赧:“你這樣子說,我突然有點想她了。”
韓七點點頭說道:“好吧……她們一家子突然就搬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兒,我以為她會和你說呢,所以才來問下你。”
“對了,這次特地來白州城,是要出遠門咯。”
“出遠門?”
“對啊,我要出去闖蕩,見見世麵,拜師學藝什麼的。”
“哈哈,那可不好嗎?”
韓七臉上的表情眉飛色舞:“當然!”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玩鬧了一陣。韓七見十九話開始少了的時候,便起身告辭了。
十九仰躺在床上,看著韓七轉身而去的背影,不由得脫口而出:
“七哥,保重啊!”
他是多麼羨慕韓七這種可以自由去闖蕩,而不是像他這樣隻能夠按照父母的安排學東西的可憐樣啊!
十九咬了咬牙,對自己說,學武,我一定要學武。
鷹隼沒有說話。從這裏離開以後,就要麵對張九的事情,壓力很大的他麵色有點沉重,但不管怎樣,還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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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韓七和何氏等人告辭離開醫館的時候,張九正不知在何處逃竄,躲避著官府的追蹤。
而胖子和溫華,則在默默收拾東西。
“胖子,你真的不肯跟我走嗎?”
溫華看著這個低眉順目的胖子,突然泛起一種舍不得的情緒。
胖子說道:“不了,十九還沒好,我在這邊他可以好得更快些。”
“……”
胖子接著說道:“以後老大,你要自己學會照顧自己了,有什麼事情不要老是發脾氣,也不要老是太相信別人。”
溫華愕然抬起頭,這個實際年紀才十八的大胖子臉上,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可靠感。
這一瞬間,溫華有種錯覺,在市井裏摸爬滾打,挨打長大的胖子其實對這個人生,看得比他這個當老大的,還要清楚。
等等,胖子要是論起挨打,恐怕也不比什麼武道宗師差吧!?
但是當胖子一笑,剛剛那種男子氣概又蕩然無存了。
“嘻嘻,老大,在外邊看到有什麼好吃的都托人帶到醫館來啊!”
溫華啞然一笑,一拳擂在了他的胸膛上,發出熟悉而厚實的一聲悶響。
這樣的一拳,對胖子來說,什麼都不算。
溫華感受著傷病皆去,終於不再虛弱,生命力量澎湃的身體,不由得眯起眼睛笑了笑。
遊俠會已經沒有了。
種遠揚也遠離此處。
胖子也安定了下來。
張九則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身體終於好了。
那麼天下之大,何處我不可去得?
胖子看著這一瞬間掃遍了陰鬱的溫華,也咧開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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攣鞮昊昊身亡的消息,已經傳到了耶曼單於那裏。
“這個孽子,居然想去學魔功,哼,死了才好。”
“他也不想想,這入魔功夫要是能學,還能夠輪得到他?那麼多兄弟都等著呢。哼。”
相比起攣鞮昊昊的那些兄弟,領兵在南邊和武朝對峙的攣鞮昊昊隻是個不上不下的水平。
耶曼單於已經年近六十,但是他平日裏沒有顯現出絲毫老態。
依然大口吃酒大樓吃肉,翻身上馬裸身摔角,仍然時不時地還能要幾個女人。
相比之下,中原武朝那小兒徐皇帝,就是個什麼都不會的稚童。
“聽說,武朝那娃娃皇帝,打算要選妃了?唔,開竅了這小子?”
坐在王座上的耶曼單於麵前,站著他的第一智囊,塞隆。
匈奴和武朝,是兩個龐然大物,矗立在人世間,爭著奪王朝更迭的勝者。
“正好這次武朝立國九年要大慶,隨便從那些女兒中挑一兩個送到武朝那邊吧。”
塞隆勸阻道:“不可,我匈奴這麼多年來,不曾和漢族通婚過,武朝立國不到十年,他們的皇室沒資格讓我匈奴王女下嫁。”
“哦,說得有道理,那麼找幾個犯了事想求情的大臣,看誰家有女兒還沒嫁的,要是答應去武朝做個天子妃的,就免了抄家和死罪吧。”
塞隆答應一聲,下去安排了。
耶曼單於喝完最後一口馬奶,玩味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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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驍呆呆地看著手上的捷報,難以想象作為一陣之主帥,居然會有這麼長時間的出神。
他旁邊,站著黎虎和章凱。
兩人神色不同,但都有些不可置信。
良久,章凱先說話了:“不可能吧……區區一個宗師,就能殺死韓前輩?”
他印象裏,韓鬆是幾個宗師十幾歲月都攔不下來的強者,區區一個沮渠夏,即使加上背弓奴也不夠看啊。
黎虎低聲罵道:“這個沮渠夏,是不要宗師的臉麵了嗎?居然敢用毒?”
曹驍開口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他首先是個軍人,之後才是宗師,用毒隻是一種手段,換做是我,也會不擇手段,而且”他頓了頓,接著說:“而且他的啞巴仆人,就是死在我們的毒刃之下的。”
黎虎支唔了幾下,什麼都沒有說。
章凱問他:“此仇不報……非武朝之人,韓前輩家眷妻小……你可有辦法聯係上?”
黎虎道:“末將立即派人去白州,定不辱命!”
章凱:“什麼定不辱命?老子現在放你的假,你親自去!把他們娘倆安頓好!聽到了沒!?”
黎虎截然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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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天天在這宮裏待著,哪兒也不能去,好悶啊。”宋璿兒對種琪撒嬌道。
種琪一身素色衣裙,道:“你啊,安心等著吧,選妃的日子也不遠了,要是我說你啊,還是在宮裏認認真真地學點規矩的好。”
宋璿兒道:“啊……這裏好無聊啊,姐姐你說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出去玩啊?以前跟我爹爹遊方行醫的時候見過很多有趣的東西呢!”
“出去玩?那怕是別想了。”種琪蹙眉道:“你現在已經是秀女了,從來沒有聽說過秀女還能夠活著離開皇宮的。”
“什麼!不是吧姐姐,爹爹他說送我來選妃,沒選上的話還不能回家嗎?”
種琪捏拳道:“要是你真的成了貴妃,甚至是一國之母了,那時候才可以回家省親吧,至於現在,咱們就要努力進皇上的眼了。”
宋璿兒看著種琪,發現後者的眼神裏有種陌生的東西。這種東西她不懂,於是搖搖頭問道:“姐姐,為什麼要進皇上的眼?”
種琪微昂起頭,瞥她一眼道:“因為從現在起我們隻有成為了皇上身邊的人,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就比如剛來的那時候,你不想給銀子給那唱名兒的太監,但是要是不給,恐怕咱倆就會被攔在外邊,連宮門都進不去了。若是咱有了身份,那至少不用在這樣的地方受刁難。”
“進不了宮,那還不好?反正這裏麵規矩嚴死了,我可不想呆在這兒。進來之後後悔死了。”
種琪嗬嗬一笑:“可別這麼說!要是我倆沒進皇宮,京城這麼大,舉目無親,你怎麼回去?”
“反正我家裏派來的人送我進宮門便回去複命了,偌大的長安,隻有我倆是認識的。再說一遍,妹妹,以後在宮裏,咱倆,可一定要多多幫扶。”
宋璿兒看了看神色有些冷厲的種琪,怯弱地點了點頭,她還想問下“黎大人”的事情,不過想到種琪也隻是剛剛來京城,肯定也不知道,於是眼珠暗轉打定主意,等以後有機會了再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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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年輕的皇帝正在伏案疾書。
終於,他放下了筆,讓伺候的小太監把卷宗奏折帶了下去。
他環視了一圈空無一人的書房,沉思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徐顓頊突然覺得後背生涼,驚得站起。
卻發現案前茶水早已經涼了,偌大的屋子,隻有他一個人還有些生氣。
“納妃?朕需要嗎?”
他自言自語,卻也是因為沒有人可以說得上話吧。
“傳王海進來……朕有事問他。”
小太監從門口離開時,這件書房真地沒有了一點點人氣。
“嗬……所以就都好聚好散麼?五叔?還有以後的六叔、七叔?”
徐顓頊濃眉微微皺起,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