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生(1 / 3)

今年夏天格外的熱,熱得也格外得早。炙熱的夏天,日頭正毒,河底幹涸的泥地裏,有死魚正引來煩人的蒼蠅,嗡嗡嗡嗡的,幸好附近沒什麼人聽著。

然後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尖銳又刺耳,那聲音比天上太陽的刺眼光芒還要刺耳,驚得那蠅蟲一下飛起,盤旋一周後抖抖翅膀仍然落在死魚身上。那複眼,醜的猙獰。它便搓動著空下來的兩隻前肢,然後清理多刺而醜陋的口器,再之後就是清理猩紅的複眼……

啪!

一隻草鞋,不,應該是穿著草鞋的腳,從遠處一步邁了過來。蒼蠅沒來得及飛,隻留下軀殼爆碎的脆響,在這蟬都懶得叫喚的初伏中午,這聲響格外清脆。

一陣風隨著這響聲呼嘯而來……迅疾,凜冽,而直接,附近馬上就涼爽起來,似乎日頭都黯淡了不少。

那身影破空而去!腳印在稀泥上越來越淺而至……似淩空而疾走!瞧那身影正是奔向先前的喧鬧聲去。

隨那身影順幹涸的河道向下,就能夠發現,前麵再遠二裏地處有十來人正欲團團圍住兩個人。這十來人衣著都是半短長袖麻布衣服,袖口齊整若刀割過一般,麵目也是猙獰的,手中皆握著短兵器,製式不一,口中發出的是類似野獸示威的低沈嘯叫,那麼先前這遠遠都聽得清楚的尖嘯聲……

馬上就要被完全圍住的兩人麵色也不善,一人臉色已經漲的通紅,單手持刀掃視周圍。另一人則緊張得瞳孔急縮,背後已經被汗完全浸濕了……口中不歇還在吹著掛在脖子上的竹哨,那竹哨在他手中捏得緊緊的,以致音調都變了不少,背後那汗跡倒有一半是憋氣憋的。兩人身後還有一匹死馬,倒地了仍馱著兩個箱子,瞪眼朝天,馬腿上血還在汩汩流出。

遠處來人速度極快,已經看得清楚形勢。風中隻聽他沉悶吐氣,速度又增,這時即使已踏上幹硬的道路,也踩出些許鞋印來。

那十來人已完成包抄,其中兩個借著死馬屍體稍稍掩飾下,滾地趟刀殺來,手中執刀那紅臉男子便直接戳兩人手腕,正中,於是“哇”“哎喲”的兩聲這兩人棄刀反向滾回去,左手去抬右手,右手都是血淋淋的,好不狼狽。而另外幾人瞅個破綻,全不考慮口噙哨子的一人,四五道兵器的冷冷光芒便遞向那紅臉漢子背後。

被圍住的兩個人都是一聲大吼,拿刀那人左腳支地,右腳便抵住地上一柄土製大刀立馬發力,將刀身往右後側劃去,同時刀交左手,盡量從左回身去斬;而含哨子的人彎腰正抄起地上那把刀,刀柄還沒捏穩,便回身向右橫斬——毫無章法絕不蓄力、一往無前愚蠢透頂!

鐺鐺!鐺鐺!進攻幾乎全部被擋下了,此時紅臉漢子悶哼一聲,左肩綻出血來;含哨子那人手抖個不停、抖個不停,踉蹌著把剛沒拿穩的刀,掉落地上,濺起幾朵灰塵。

那十來人皆咆哮起來!中間夾雜著受傷兩人的慘呼,煞是滲人。正在新一輪進攻將起的時候,手抖的人想起身旁這漢子剛剛的悶哼,於是腿也哆嗦起來了,不由得轉頭去看,露出新秀稚氣的少年麵龐,隻是這麵龐已經是慘白毫無血色。持刀漢子感受到這目光卻沒偏頭去看,甚至眼瞳都不曾波動絲毫,隻是也壓低了聲音訓罵道:“拿起刀來!就是死,也得拿著刀死!”

少年哆嗦得更離譜了,臉色居然又白了太多,可他還是聽話地彎腰去撿刀。因為恐懼、緊張、剛才的脫力再加上別的什麼,他感覺這腰格外的堅韌不屈,壓上整個上身的體重也沒看到彎下去多少,眼看那刃口剛剛對缺了的大刀就在俯首可得的地方,卻好像幾年十幾年才能夠得到的一樣。

啊,也可能是我隻活過十三年所以感覺人世間最長最久的時間也就十幾年吧……少年突然發現自己在這時候還有瞎想的心思,瞧著眼前刀刃上缺口,還有新濺的血點……紅色的血就像小叔的臉,小叔剛剛從軍那時候經常就因為臉紅被別人嘲笑,後來苦練一口刀,一根矛,在驍字營中砍刺無敵,人人都得稱一句小青龍,既是正話反說調侃他天生的紅臉,又是隱隱敬仰尊崇那武藝蓋世義字當頭的青龍偃月。小叔常在軍中又寡言少語,這些事情還是爹爹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