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吃完飯後就一直在電腦旁忙碌,他已經開始博士生實習,將要麵臨畢業,各方麵的安排都很緊張。外加上這次臨時請假出來,很多東西需要及時補上。
秦臻無意打攪他,便在客廳的書架上隨手取了本書來看。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湛走到她身邊。
“我想出去走走,要一起嗎?”他問。
打開門的時候才注意到已近傍晚。
陽光不再耀眼強烈,而是暗淡下來,準備落山。
他們向棧橋上走,路的兩旁是茂盛的野草。和無邊無際的格桑花一起,生命力旺盛地生長在這片廣袤的山坳之中。
棧橋並不長,大約有二十多米左右,向著湖心處延伸。
遠處客棧裏遊客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四周顯得靜謐安寧。
林湛走到她身邊,把鞋子脫掉,坐在棧橋的邊緣,將腳放入水中。
湖水清涼,他輕輕閉上眼睛。
秦臻也坐了下來,這一刻,他們彼此都沒有說話,隻是享受著這份靜謐。天地之間,仿若隻有他們兩個,坐在棧橋上,看著天邊的落日漸漸將天邊的雲甚至湖水染得赤紅。
他們在那兒坐了很久,直到夜幕降臨,也不忍離去。
秦臻躺下來。
遠離了城市的燈火,這兒的天空上布滿了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星辰。
“這個是北鬥七星。”秦臻笑著,用手指比劃著,“你看,是錘子狀的。”
“明明是勺子。”林湛背靠著棧橋邊緣的木樁,也抬起頭看向夜空。
“那這個,這個是射手座吧?這個,這個是巨蟹座。”她指著一堆星星,胡亂猜測著。
“才不是。笨蛋。”他並沒有看天上的晨星,而是低頭看她。
漫天的星辰撒在她的眸中,他靜靜地凝視著。
手機鈴聲打破沉靜。
林湛從口袋裏拿出電話,上麵顯示的來電人是荀木槿。
“喂,你好。”
“林,你在哪裏?”她柔聲問道。
“我在雲南。”
“雲南?你去那兒做什麼,是去玩?最近院裏這麼忙,你居然躲去那裏。”
林湛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我對那些不感興趣。”
“林,你知道的,鄒老師一直都想要你留下來。他會是你可以依賴的大樹。”荀木槿歎息,“你這樣任意妄為,惹鄒老師生氣不說,難道就不怕別人頂了你的位置嗎。我可知道,阿華,趙武飛他們那些同屆的人最近都在上麵活動著呢。”
“木槿,你不要說了。我真的不感興趣。”他聽見自己輕不可聞的笑聲,是啊,他根本就沒有想好自己要不要去做一個醫生。
去哪家醫院,跟著哪個導師,根本就不重要。他也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掛了電話,他向後挪了挪,也躺在棧橋上。
“你有煩心的事嗎?”
“……”
“有的話,不妨說出來。即使我不能幫你,但說出來也許會好受些。”
林湛沉默,過了一會,他問道:“秦臻,你想過自己的未來嗎?”
“未來?”
“對,就是想象一下將來要成為什麼樣的人,做什麼樣的事,過什麼樣的生活?”
“我?”秦臻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想過。以前媽在世的時候告訴過我,對別人好,就會換來這個世界的溫柔相待,就會活的幸福。而我,隻想幸福安穩的活著。我喜歡畫畫,以後會去畫水彩畫也說不定。你呢,你有沒有想象過未來的樣子?”
“嗯。很久以前想過。”他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想要……逃離。”夜空如同黑色的絲綢,鑲著細碎而密集的鑽石,在遙遠的天際鋪展開來。
“逃離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學位,職位,責任,這些都不想要。”
“那你想要什麼?”秦臻問。
“自由。”林湛將頭靠在秦臻的肩膀上。
很多年了,他把這份渴望壓在心底。這一刻說出來,隻是覺得心上的磐石被硬生生炸開,他覺得又痛又輕鬆快活。
她沒有推開他,任由他依靠著。
那時候的他們都還年少,未來是件太過遙遠的事情。
也許,隨著時間的流逝,什麼都會改變,少年時的夢想,以及心中曾經無數次的熱望,甚至是午夜夢回中還會憶起的那份曾經的悸動,都會悄無聲息地被時光的河流帶走。留下的,隻是曾經承載過這份故事的山山水水,還在日日夜夜中等待著……
等待著那曾經在棧橋上傾心相吻的少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