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7章(1 / 3)

平川上緩行著兩騎素影,在紅霞的映照下,依稀還能看見馬蹄下半揚起的飛塵,兩騎大馬一黑一白,不是上乘的好馬,隻是李謹霖去城鄉上隨意找來的。

白馬在後,他看了看比他走的稍急一些的男人,“真這麼心急嗎?”

那名男子沒有回眸,“我已經錯過了許多,怎能不急。”

他的聲音很低沉,仿佛被什麼東西壓製住了,那是他受過的傷,或許是這輩子裏最重的一次,頸側有一道很長的傷痕,過了許久的時間,聲線還未完全恢複。

李謹霖笑笑,“你欠我一條命,若是我要你用她來還,你會怎樣?”

男子回頭,眼底帶著漠然的冰箔,“你想這樣羞辱我,大可以不必救我。”

李謹霖沒有搭話,他有過這種念想,可明知即使他離開人世,那個女人也不可能為你泛起波瀾時,這種念想仿佛就成了妄想,他不敢再妄想什麼。

良久,白馬落停,他拉著韁繩站在原地,“我就不送你了,往後的路,你自己珍重吧。”

男子聞聲回頭,“今後有什麼打算?”

李謹霖笑笑,“這是對救命恩人最後的關心嗎?”

“辭了官,似乎沒以前那麼冷漠了。”

“人總是會變的。”李謹霖低眉看向夕陽,迷人的晚霞令人感覺很輕鬆,卸了鎧甲後,今生最大的枷鎖仿佛也煙消雲散了。

男子跟隨他的目光,看向那抹凝血的嫣紅,南歸的大雁徐徐飛過,繁忙中有一絲道不明的悠然。

“你放心,我答應的事,不會食言。”

李謹霖回頭,拱手道謝,“我知你不會食言,多謝了。”

男子緩緩的看了他一眼,“那隻是一件小事,比起我欠你的,遠不足為道。”

“我也隻是受人所托,如果可以,我真情願你已經死了。”

男子再沒有出聲,不知該怎麼搭話。

李謹霖無害的笑,“時間不早了,你啟程吧。”臨別在即,再沒有多說的必要,他邊說著邊調動韁繩,轉開方向。

“恩,你也多保重。”

下一刻,黑馬轉動,伴著長嘶響起踢踏作響的馬蹄聲,馬下的塵土隨風揚去,仿佛寄了凝重的相思與歸愁,黑馬如箭離弦奔走。

夕陽的落輝緩慢悠長,站在原地的李謹霖自嘲的微揚嘴角,晃悠悠的回想起年歲的那個晚上……

品酒宴未始,前殿燈火通明,悅耳的器樂聲不斷,而後側內殿卻昏暗陰沉,一個挺拔的墨色身影邁入澤明宮內殿,守衛內監連忙做禮。

“奴才參見李少將。”

李謹霖身後燈影籌措,他腳步微頓,低聲道:“勞煩公公跟皇上通報一聲,微臣有些事要與皇上稟報。”

內監麵帶難色,“少將軍,皇上正與九殿下說事,奴才不好去打擾,要不,您先稍等一陣,等九殿下走了,奴才再為您通報?”

“無妨,我去前頭等。”李謹霖微躬身致謝,腳步沉穩的走向內殿回廊。

那時仍是風歇雪止的好光景,他站在澤明殿映光的玉石廊上,四周的一切景物都悄然沉寂,氣溫低俯,微風拂動樹梢的雪被,落下一些雪末。

回廊燈光昏暗,落影旁,他漆黑如夜的目光中透著堅韌的底蘊,第一次,他許下承諾。

域華城是紛紛擾擾勾心鬥角的深淵,她或許能適應,但卻不適合,她脾性太烈,屬於更自由的天地,他想帶她去龍岩看世外桃源,去南疆曬陽賞月,去東臨觀海尋魚,去西川策馬狩獵,北朔南疆的浩瀚江河,任她想去哪裏,他都可以都誓死相隨。

他無意投靠北堂景,但在域華城,那個人的危險存在不容忽視,對立不如知敵來的明智。

北堂逸繼續留在域華城,北朔與蒼古一脈的恩怨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到時的局麵必定勢如水火,她懷著身孕,留下隻會陷入混沌險境。

等了一陣,他深思著踱步移動,忽聞內殿廂房裏隱約傳來誠然莊重的聲音。

“如果父皇堅持兒臣不娶司徒雪盈是忤逆犯上的話,請父皇削除兒臣的皇子身份,讓兒子帶著阿衡永遠的,離開域華城。”

他深吸一口氣,驀然愣在原地。

他本以為北堂逸有太複雜的身世,他的自私不值得莫梨君為他留守,可原來,他們,早已緊係在一起。

半晌後,內監公公小步尋來,卻見回廊上空蕩無人,搔頭疑惑著離開,心疑惑李少將軍怎麼這小半會兒都等不住。

那晚夜風漸起時,他回首抬眸,遠處光影交錯,他一眼望空了磁瓦新築的夢。

此去經年,浮世流轉。

還記得嗎?

“曹嶽的清溪湖邊……夏天的時候,開了窗子就能看見碧綠的清溪路……等我們去的時候,再在屋前開一片田園,種下花草蔬果,好不好?”

清溪湖邊,那棟他為自己築夢的屋子出現在眼前,莫梨君拉停馬匹,怔怔的看著那幢房子。

北堂逸失蹤後,她也曾來這裏找過,每一景一致都跟北堂逸和她描述的一模一樣,但她不太敢來,怕看見這裏空蕩蕩的樣子,怕在這裏,相思會不一留神就淹沒自己。

她每次靠近屋子,都習慣性的屏著呼吸巡視,可最後,這裏總是空無一人,屋子依舊是空蕩著的。

胡遇舟來了曹嶽後,老爹果然興致高漲,他的陣營有了同盟,對抗起駱先生時就越發囂張,有小刀在,他們的爭執永遠不絕不休,於是,莫梨君帶著小刀來清溪湖避住。

半年前,小刀滿周歲,老爹與駱先生抱著她抓周,滿滿一地的東西,連趕回來的曲屏謀都要湊一腳熱鬧,他們一個擺了金算盤,一個擺了侯印,一個擺了大刀與山寨令牌。